第354章 二十年後,故人相見

  炎國,夏都。

  今日之夏都,遠勝以往。

  相比二十年前,現在的夏都城池擴大了一倍有餘。

  僅僅是夏都的人口,就有近五十萬。

  在這個年代的祁國,尋常諸侯國也不過幾十萬人口,能有百萬人口的諸侯國已經是強國。

  一國之都容納五十萬人口,這是何等可怕的數據。

  炎國的繁榮吸引了天南地北的商旅。

  祁國的,東夷的,南蠻的,北狄的。

  除了西戎距離炎國太遙遠,很少能看到,幾乎天南地北的外國商人都有。

  其中甚至還有一些異族。

  當然,都是普通的低級種族。

  今日,風和日麗,夏都喧鬧無比。

  街道上行人眾多,雖沒有摩肩擦踵那麼誇張,但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行人看不到盡頭。

  還有車馬緩緩駛過。

  突然,街道上騷亂起來。

  一輛碩大無比的馬車緩緩駛來,仿佛一座移動的小型宮殿。

  馬車之寬,直接占據了一半的道路。

  馬車前後更是厲害,有上百全副武裝的侍衛。

  手持長戟,身著鐵甲,怎一個威風凜凜。

  亮銀色的鐵甲在驕陽下熠熠生輝,讓道路兩旁的行人都不由眯起了眼睛,驚嘆萬分。

  「這是哪家的馬車,如此了得。」

  「你剛來夏都吧?」

  「正是。」

  「難怪,這可是荀相國的馬車,你說能不豪華嗎?」

  「嘶,竟然是相國大人,難怪,難怪了。」

  「相國大人這規格已經遠遠超出了相國應有的水平吧,這般高調行事,難道不怕炎侯怪罪,不怕群臣反對。」

  「哈哈哈,你這話可真有意思。」

  「什麼叫規格,規格禮儀是給一般人定的。咱相國大人能是一般人嗎,那可是君上最倚重的臣子,誰不知道君上與相國相交莫逆,感情極深。」

  「雖然有人因此彈劾過相國大人,但都被君上壓了下去。」

  「再說了,咱炎國能有今天,可都是相國大人的功勞。相國大人不過是排場大了點,這算什麼事情。」

  「真要是追究起來,呵呵,天下諸侯貴族還有幾個遵守祁國禮儀,不都已經違背祁禮的限制。」

  「他們自己屁股不乾淨,想要以此攻訐相國,未免有些可笑。」

  「我聽說相國大人可不僅僅只是排場大了一些,他還特別貪財。」

  「當相國前,他家才多少家產,現在有良田十萬畝,奴僕千人,更有莊園兩座。」

  「一座莊園宮殿數百間,簡直和王宮一樣氣派。」

  「另一座在這國都之內,雖然不似城外的莊園壯麗,但也有房屋上百間,花園三個。」

  街道兩旁,百姓熱切且羨慕地望著荀虞的車駕,議論紛紛。

  馬車內。

  荀虞跪坐在桌案旁。

  他今年已經五十四歲,到底不是修行者,鬚髮斑白,沒有了曾經的銳氣。

  但又多了幾分沉穩,幾分不可揣摩的深度。

  他坐在那裡,眼瞼微垂,平靜得宛若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在他身邊跟著一人,乃是他的長子鮑成。

  鮑成今年三十五歲,正如荀虞當年。

  只是與荀虞相比,鮑成就顯得急躁了許多。

  他坐在窗戶的位置,聽著窗外百姓的議論,不禁抱怨道:「這些賤民,竟敢如此編排父親。」

  「您所得,都是君上賞賜,這豈能說是貪財。」

  荀彧緩緩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宛若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瞥了鮑成一眼,暗暗嘆了口氣。

  自己雖然英明一世,奈何家中三子沒有一個是守成的人。

  長子高傲,性格急躁。

  次子拈花惹草,貪戀女色。

  三子倒是沒有兩個兄長的毛病,穩健,謙虛,奈何天資差了一些,終究不是智者,只能算是普通資質。

  將來自己若是駕鶴西去,他們.......

  荀虞嘆了口氣,目光看向窗外。

  忽然,他目光一凝,平靜如寒潭的面容大變,滿是震驚,不解,疑惑之色。

  道路旁,乃是一家茶館。

  茶館二樓,靠近街道的位置,兩位男子坐在窗戶旁。

  一位俊朗年輕,一位儒雅沉穩。

  仿佛叔侄兩人。

  他們樣貌氣度不凡,但僅以樣貌而言,自然不值得荀虞這般震驚。

  關鍵是,他認識兩人。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多年的時間,對普通人而言,極其漫長。

  可哪怕時至今日,荀虞依舊記得當初的情景。

  記得每一個人。

  甚至記得自己喝了幾杯酒。

  因為那正是改變他命運的時刻。

  若非當年無意中得到水鏡先生的信物,哪裡有現在的他。

  發家之後,荀虞從未忘記尋找張良等人的下落,想要補償對方,以慰藉自己的不安。

  但讓他疑惑的是,自從當年遺失信物後,對方從未前去酒肆尋找過。

  時間一年年過去,這個疑惑甚至已經被荀虞忘在了腦後。

  畢竟二十多年啊。

  人生有幾個二十多年。

  對方但凡珍視那信物,沒道理二十多年都不曾前來尋找。

  荀虞以前糾結的時候,想過很多,若是將來雙方見面,自己應該怎麼解釋,怎麼賠禮道歉。

  但他萬萬沒想過,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兩人的容貌與二十年前竟然完全相同!

  沒有半點變化。

  倒是自己,二十多年前正值壯年,此時倒是已經兩鬢斑白。

  荀虞摸了摸鬢角,驟然驚醒過來。

  他猛地站起身來,因為動作太大,將桌案上的茶水都掀翻在地。

  但荀虞完全沒有在乎。

  他抬起手臂,急切地高呼道:「停車~~~」

  「快停下。」

  荀虞急促的吶喊驚動了所有人。

  車外的馬夫聞言,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也聽出荀虞的情緒何等激動,何等著急,趕忙讓拉車的三匹駿馬停下來。

  不等車停穩,荀虞已經大步向著門外衝去。

  彼時鮑成才反應過來。

  他滿臉錯愕,趕忙衝上前去,攙扶著荀虞搖晃的身體,不解道:「父親,您這是怎麼了?」

  荀虞沒有工夫解釋,不等車子停穩,當即拉開了車廂的側門。

  門外的甲士見狀,無不神情詫異。

  他們跟隨荀虞多年,還從未見過荀虞現在這般表情。

  緊張。

  不安。

  疑惑。

  激動。

  在他臉上寫滿了不應該屬於他,不應該屬於炎國相國大人的情緒。

  即便是當初對抗燕國的時候,相國大人也是運籌帷幄,不曾有半點動容呀。

  親兵隊長來不及詢問情況,眼見荀虞急著下車。

  他當即俯身跪在地上,以自己為階梯將荀虞迎了下來,而後才不解問道:「相國,出了什麼事情?」

  荀虞沒有說話,在鮑成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向著旁邊的茶館跑去。

  直看得親兵衛隊更加不解。

  但他們哪裡敢多問,只能快速跑過去,將荀虞保護起來。

  畢竟天下諸國,想要荀虞命的人太多了。

  誰不知道,炎國能有今天,七成的功勞都在荀虞。

  這可是炎國的主心骨,國之棟樑。

  而荀虞的動作,也讓道路兩旁的看客們詫異不已。

  「相國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但感覺挺著急,還有些緊張的模樣,就和俺當年第一次見俺家婆娘一樣。」

  「哈哈哈,你這說的,難道相國大人是要去見老情人。」

  「老情人不至於,估計是很重要的故人。」

  眾人說話間,荀虞已經氣喘吁吁地進入茶館,衝上二樓。

  他站在樓梯口,望著坐在窗戶旁的兩人。

  四目相視。

  恍惚間,荀虞想到了二十多年前。

  當時,也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