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顧北沒有將嚴麽麽帶回林知南的別院，而是另找了間茶樓，開了個包廂。
「說吧。」
林顧北坐下，冷冷道。
嚴麽麽笑了笑，也不著急，反而在另一邊坐下，還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後，眼睛一亮，大口大口喝下，又給自己續滿。
就這麼連喝了三杯。
今日事多，她在夏老太太那裡折騰了一圈，又匆匆跑出來找林顧北，連口水都顧得上喝。
正言站在旁邊，有些厭惡，又有些不屑的癟了癟嘴。
什麼德行！
嚴麽麽喝夠了，這才笑著開口，「大公子別誤會，老奴其實是少夫人的人。」
林顧北聞言，微微眯起眼睛。對這話，他根本不信。
「大公子別不信。」嚴麽麽說道，「老奴唯一的孫兒，被他那個不成器的老子賣到了賭坊。老奴沒本事，救不出我那孫兒，連去見他一面都做不到。」
「老奴這一輩子，就只剩這麼個孫兒，誰能救我孫兒，誰就是老奴的主子。」
林顧北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了。
顯然這位嚴麽麽是因為夏家幫不上忙，這才轉頭投靠林知南。
只是，以林知南的性子，怕不可能收這麼一個人。
「你說的話，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南南如今下落不明，也管不了你的事情，你若不願繼續呆在夏家，盡可離去。想來，也不會有人攔你。」
嚴麽麽臉色微沉，道，「大公子就不問問，老奴投靠少夫人後，為什麼還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嗎？」
見林顧北依舊不動聲色，嚴麽麽心裡暗罵一聲，自顧自說道，「少夫人出身大家，本是個知書達禮之人，奈何夏老太太平日裡待少夫人實在不好，甚至連清白……唉，少夫人怕是心裡早就恨死了老太太。所以，老奴投誠之後，少夫人便安排老奴繼續伺候夏老太太。」
「不過，這個伺候，就不是簡單的伺候了。」
林顧北眉心微動，依舊沒有說話。
嚴麽麽繼續道，「老太太的飲食需要清淡，便去了所有的油腥，只留些清湯寡水。平日喝得藥里，添了雙倍的黃連。屋子裡味道不好，所有窗戶都是大開的，又怕老太太身上長了褥瘡，只穿了單衣、蓋了薄被……」
她一一說著平日裡照顧夏老太太的細節。
說是照顧，幾乎算是虐待了。
末了，嚴麽麽感嘆一聲，「老奴吃了一輩子的鹽，萬千沒想到這世上折騰人的法子竟然有這麼許多。說起來，還是少夫人看的書多，辦法也多。就是不知道，若是這些事情傳出去，外人會怎麼說少夫人呢？」
聽到這裡，正言已然明白，嚴麽麽這一趟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敢情是拿這個作為把柄，來要挾林顧北的。
正言當下就要跳起腳來罵人，卻被林顧北冷冷橫了一眼。
林顧北淡淡開口，「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證明是家妹做的？難道不是你這個貼身伺候的不盡心，沒有照顧好夏老太太？這樣的屎盆子也敢往我林家人身上扣，好大的膽子。」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嚴厲起來。
嚴麽麽心頭「咯噔」一聲，又很快冷靜下來，笑道，「證不證據的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外頭的人信不信。實不相瞞，老太太剛才已經咽了氣，只要外頭的人一看，便知老太太平日裡受了不少委屈。」
「您覺得，外頭的人是願意相信我這個貼身伺候的不盡心，還是少夫人指使？」
事實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願意相信什麼？自然是一個孫媳婦指使下人虐待祖母，這樣的故事更引人注目。
一旦傳播開，林知南、林家的名頭算是真的毀了。
正言不由得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給眼前的嚴麽麽一拳。
大姑娘被他們夏家人害得生死不知，如今，一個夏家的下人竟然還用大姑娘的名聲來威脅大公子。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看了一眼林顧北，發現林顧北的神色越發冷靜下來，瞳孔一縮，也跟著冷靜下來。
林顧北神色不變，依舊淡淡問道，「所以，你今日來，是想如何？」
嚴麽麽瞧了他一眼，笑道，「老奴說了，老奴這輩子唯一在乎的便是老奴那孫兒。只要大公子出面，幫老奴將老奴的孫兒贖出來，再給老奴五千兩銀子，老奴保證守口如瓶，絕不再提此事。今後也會遠離京城。」
正言忍不住罵道，「五千兩，你怎麼不去搶？」
這老婆子也太貪得無厭了。
嚴麽麽一臉坦然。
五千兩買個身後清名，她還覺得便宜了。
林顧北卻是冷下臉來，「五千兩，你也敢開口。五百兩，不能再多。」
「如今是荒年，五百兩可不禁花，老奴上了年紀，耀祖也還小，還要讀書，如何能夠。大公子也不希望老奴再在京城見到老奴吧？」嚴麽麽笑道。
林顧北眯眼，「一千兩，不能再多。」
「三千！」嚴麽麽咬牙，退了一步。
「兩千。今後，您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林顧北道，「嚴麽麽，你應該知道，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
嚴麽麽察覺到他話語裡的冷氣，又想到懷裡還有夏老太太的一千多兩，覺得也差不多夠用，便咬牙，同意下來。
「兩千就兩千。只要大公子將耀祖救出來，老奴發誓，老奴會立刻帶著孫兒離開。」
兩人說定，算是交易成了。
林顧北起身，「你去城南的破廟處等消息，最遲明日，會有人送你孫兒過去。」
嚴麽麽聞言大喜，收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起身行禮，「老奴多謝大公子大恩。」
林顧北冷冷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甩袖離開。
嚴麽麽得了想要的，根本不在乎他這軟刀子，笑眯眯的看著他離開。
……
上了林家馬車，正言忍不住開口，「公子，就真的答應這老婆子？」
撈個人出來，不難，兩千兩銀子對他家公子來說更算不上什麼，可是，就這麼被一個老婆子威脅，他心裡氣不過啊！
林顧北嗤笑一聲，「一個下人，竟也敢用南南的事情來威脅我？」
但凡威脅到南南的，一個個都該死。
霎時間，馬車內殺意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