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在屋裡翻看蕭景辰送來的回禮。
這兩本遊記不像林知南送過去的抄錄本,倒像是原本,而且看樣子,還是孤本。
裡頭寫的正是寫手在北境遊玩的所見所聞。
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林知南原先只是隨意翻一翻,如今倒還真看進去了。
正看著,曲屏進來傳話,說夏君賢來了,一定要見她。
「我不想見他,你將他打發走。」
林知南道。
青州的人大約是被大雪阻了腳程,如今還沒回來。
他們沒回來,現在同夏家說什麼都是徒勞,索性不見,省得影響心情。
曲屏有些無奈,「他非要見姑娘,說是有要事要同姑娘說。門房得了您父親的話,沒讓進門。不過夏君賢不肯走,只說姑娘不見的話,他便等在林家門口。」
林知南聞言,不由得笑了,「他能有什麼要事,左右都離不開蘇染染。」
她多少能猜到夏君賢來是想說什麼事情。
只是夏君賢人不在,杵在林家門前,也不是個事。
「那姑娘,奴婢請他進來?」
「不必,我去。看看他究竟想說什麼?」
夏君賢在門口已經站了好一會,此時已經是傍晚,冷風灌入衣領,將人吹得一顫一顫的,也將沸騰的血液漸漸澆熄。
理智回籠,夏君賢知道來林家說這件事不妥。
可他不得不來。
他必須將林知南請回去。
他又等了一會,沒等到來傳話的下人,而是在曲屏的攙扶下,緩步走來的林知南。
她竟親自來了。
她的腳還沒好,哪怕有人攙扶,依舊走得困難。
可即便如此,她的背依舊挺得直直的,似乎從兩人第一眼相見到現在,她的背不曾彎下來過。
夏君賢不自覺攥緊手,指甲扣進手心,陣陣不斷地痛楚傳來,才將他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思壓下去。
「南兒。」
他的聲音很是沙啞,再被冷風一吹,幾乎聽不見。
林知南確實聽清了,有些厭惡的皺起眉頭,道,「有什麼事,說吧。」
夏君賢微微蹙眉,顯然覺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進屋說,好嗎?」
「不了,麻煩。」林知南拒絕,「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許氏可是吩咐了門房,只要是夏家人,不論誰帶進來的,都大棒子打出去。
她不想惹許氏不痛快。
夏君賢因她那一句「麻煩」,臉上微微發燙,覺得有些站不住。
「我們如今,連心平氣和的說一會話,都不行了嗎?」
林知南聞言,輕輕一笑。
上輩子,她多少次懇求,想同他好好談一談,他是怎麼回答的?
覺得她髒。
與她站在同一個房間他都覺得髒,更別提說話。
如今,她不過態度冷淡一些,夏君賢就受不了了?
「你只要說的是人話,我可以心平氣和的同你聊一聊。」林知南道。
夏君賢的眉頭不由皺起,「你非要這麼咄咄逼人的說話?明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知南覺得好笑,微微側頭,「我以前是什麼樣子?夏大人,你覺得你真的懂嗎?」
夏君賢一愣。
他們成親前,不過遙遙見過一面。印象里的林知南全部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成親那一夜,兩人也不曾說話。
他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蘇染染,根本沒有心思應付他,找了個守孝的藉口便離開了。
第二日更是直接回了青州。
再回來,便是這三年後。林知南漸漸從先前的溫柔體貼變成如今的盛氣凌人。
哪一個是真實的她,他根本分不清。
夏君賢語帶苦澀,「如今種種,是我對你不住在先。我……我今後一定會補償你。你如今在林家已經住了兩天,不如,今日便同我一起家去吧。」
竟然是來請她回夏家的?
可她回去做什麼?
回去好讓他們有辦法拿捏她嗎?
林知南有些譏諷的看著他,「想來你已經知道蘇染染的身份,又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不如說說,長公主殿下都許諾了你些什麼。」
長公主從林家離開便直接去了夏家,這事不難知道。
而,夏君賢在那不久之後便來了林家,想說這之間沒點關係,她怎麼可能相信?
夏君賢猛的抬頭,看向林知南,有些不敢相信,「你……你在說什麼?」
「我是只是來接你……回家。」
林知南皺起眉頭。
「夏君賢,我不是傻子,你這話,連路邊的狗都騙不了,何必呢?」
「罷了。你既然不肯說,我也懶得聽。請回吧。」
林知南沒了同他繼續說下去的心情,抬腳便走。
「等等。」
夏君賢想也沒想,便伸手將她拉住。
林知南怕摔倒,不得不止住腳步,只微微側身,一雙眸子冷冷的看著他。
夏君賢心裡有一陣慌亂,卻只能強自壓下,啞著聲音道,「染染的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想怎麼罰我都可以。只要你願意同我回去。」
他看向林知南的肚子,「不論如何,肚子裡的孩子總是無辜的。你再生氣,也得為孩子著想。」
林知南被氣笑了,嘴裡喃喃,「對,你說的對。總得為孩子做考慮。」
「我想怎麼罰你,都可以?」林知南忽然開口反問道。
夏君賢聞言,心頭一喜,她還有和好的想法,不由得點點頭,「嗯,只要我做得到,你儘快提。」
林知南是一聲冷笑,而後指著門前的青石板路面,道,「那你跪下。只要你跪足三個時辰,我便同你回去。」
上輩子,得知夏君賢想要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時,她便跪著去求他。
當時,她跪在書房外,也是跪了足足三個時辰,直到力竭暈過去。
如今,她只要求夏君賢跪足那三個時辰,不過分吧。
就當是夏君賢給她上輩子的孩兒道歉了。
只要他肯,她或許可以考慮,讓他不必死得那麼慘。
夏君賢聞言,臉色大變,嘴巴抿得緊緊的,久久不曾開口。
不遠處候著的東升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大人是朝廷命官,少夫人怎能令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下跪!這……大人的顏面何在啊?」
林知南似笑非笑的看著夏君賢,「怎麼,做不到?不是你自己說的麼,我想怎麼罰你,都可以?」
「不過才跪三個時辰,夏大人就做不到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