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守謙話說完，便靜靜坐在椅子上，沒有言語。
顯然，今日必須給他一個說法。
林思勉微微蹙眉。
他本想著，兩家畢竟交好，那麼問也不過是想給顏家一個台階下。誰知，顏守謙竟然是這樣的態度。
不好撕破臉，他只好看向林知南，看看她還有什麼想說的。
林知南正要開口，卻被林老太太出聲打斷。
「行了，那些瑣碎之事就不必說了。」林老太太道，「妹妹們都是為了林家著想，出發點是好的，便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作為長姐，好好教導就是，焉能動手打人？」
「動了手就是你的不對。今日當著眾人的面，我也不好偏袒你，就罰你同顏二姑娘鄭重道歉，再送上三千兩銀子作為賠禮。」
「顏賢侄，你覺得如何？」
顏守謙微微皺眉。
說實話，三千兩銀子哪裡能抵顏家的臉面。
可兩家畢竟是世交，也不好真撕破臉，遂點點頭。
許氏皺眉，想說話，卻被顏若涵搶先一步。
「我不接受！她憑什麼打我！不就是陛下給她封了個縣主，她便來耍威風。哼，明明之前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夫人！」
「三千兩銀子，打發叫花子呢？我才不要！」
「今日，要麼她跪下給我道歉，要麼，讓我打一巴掌。你自己選！」
她昂著下巴，像一隻高傲的孔雀。
讓她同林知南低頭，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等她出嫁，她最低也是公門侯府的少夫人，同林知南，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你見過天會同地道歉嗎？
呸！地都不配接觸到高貴的天！
「放肆！」許氏怒道，「顏大人，這便是你們顏家的規矩嗎？」
將林知南嫁給夏君賢，是許氏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決定。如今聽到顏若涵這麼說，她幾乎恨不得上去撕爛顏若涵的嘴！
從前她只覺得顏若涵這個姑娘有些嬌蠻，家裡人寵了些，卻沒想到竟是如此沒有教養！
枉她平日裡對顏若涵不薄！真是白瞎了一片好心。
林思勉的臉色也不好看。
顏守謙自知理虧，朝許氏道，「若涵在家被我寵壞了，心直口快。她畢竟還是個孩子，還請嫂夫人見諒！」
孩子？
許氏冷笑，「她早就及笄，可不比南南小多少。」
「行了！」林老太太很是不滿，「不過兩句話，值得你這麼咄咄逼人！」
許氏氣惱。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林老太太在拉偏架呢。
說得也是，若是讓顏若涵認錯，那就是林知雪也錯了。她那麼護著林知雪，怎麼可能讓人欺負到林知雪頭上？
林知南給了許氏一個安撫的眼神，笑著看向顏守謙，道，「顏大人該慶幸，今日打她的人是我。若換做其他人，那可就不是一巴掌，說不得要將她打死了事。」
顏守謙聞言，頓時狂怒上涌，怒道，「荒謬！她是我顏家的女兒，誰敢打死她！」
「本來，想著我們兩家的交情，你道個歉，再給些賠禮了事，卻不想你如此不懂事！」
「既然你們林家不領情，又何必多說！我必然上報陛下，告你一個毆打官眷之名！」
說著，他便要拂袖而去。
林老太太怒道，「你幹的好事！」
「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攔住他！」後面一句是對林思勉說的。
林知南冷笑一聲，朗聲道，「顏大人連事情的經過都未聽完，便要上報陛下，就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顏守謙驀然停下腳步，寒聲道，「天下再沒有打了人還如此叫囂的道理。」
「那也沒有她一個外人來做林家的主的道理！」林知南冷喝一聲。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她什麼時候做林家的主了？」
林知南冷笑一聲，「先前的事情，不用我說，顏大人也該清楚，今日之事，錯不在我林家下人。」
她是真沒想到，這些人話都不讓她說完，便頻頻打斷，如今還怒氣沖沖的要去御前告狀。
她倒不是怕顏家去告狀。
而是顏家若是倒霉，對林家沒什麼好處，反而傷了太子的羽毛。
看在太子的份上，她不讓他們去作死。
「她上來就給了我林家下人一巴掌，還不斷叫囂著扭送京兆府。態度蠻橫，肆意妄為。」
「她自己管的寬，插手了別人家的家事，不覺有錯，反倒指責我這個林家的女兒是外嫁女，不該插手。本末倒置，顛倒黑白！」
「明知自己有錯，卻不知悔改，依舊在施粥棚子胡攪蠻纏，差點耽誤了施粥。耽誤國事，罪加一等！」
「今日別說是一巴掌，便是直接扭送京兆府，顏大人，你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顏守謙被這鋪天蓋地的話差點砸懵了，「不可能！」
林知南目光微冷，「今日之事，眾目睽睽，顏大人若是不信，盡可將在場的人全部請來，一一問過。」
她這樣篤定的態度，像一盆冷水澆到顏守謙的頭上，直將他剛才竄起的怒火撲滅。
他看向顏若涵，問，「她說的都是真的？」
若林知南說的都是真的，挨一巴掌還真的不冤。
而他之前對林知南的咄咄逼人，反而全部成了笑話。
顏若涵恨恨的看著林知南，「打一個下人又怎麼了？我那是替知雪出氣！知雪是府里的二姑娘，她的話，那些下人都不當回事，難道不該教訓？」
「反倒是你，護著一個下人，分明沒有把知雪當成妹妹，不然，又怎麼會在關鍵的時候阻止她立威！」
「你既然不給知雪面子，我為什麼要給你面子？你本就是出嫁的姑娘，斷沒有越過知雪的道理，難道我說得不對？」
林知南忍不住鼓起掌來，「顏二姑娘好口才，就是不知，這些話是不是平日裡顏大人所教？」
顏守謙臉色變了變，「她心直口快，沒那麼多心思。你也給了她教訓，此事變就此作罷！」
「父親！」顏若涵不服氣的喊了一聲。
「住嘴！」顏守謙低喝一聲。
面對林家眾人，他終歸臉上有些掛不住，便道，「林兄，今日便先告辭了！」
林思勉也不為難她，擺擺手道，「顏兄慢走。」
顏守謙訕訕一笑，拽著還要大叫的顏若涵離開。
顏若涵走的時候依舊不甘心，嘴裡依舊罵罵咧咧的，話里話外都是在罵林知南，哪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她說一句，顏守謙的步子就踉蹌一下，越走越快，眨眼便沒了影子。
林知南則是坐回椅子上，淡然喝了一口茶。
林知雪瞧著她的樣子，忍不住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