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興師問罪的口吻了。
此前就知道顏家寵著這位二姑娘，卻不知道，竟寵到這份上。
林知南道，「打她自然是因為她出現不遜……」
「你胡說！」顏若涵出聲打斷，「北門是施粥的地方，你去了卻什麼都不做，失了貴女的風範。我是怕你影響林家的名聲，這才提醒幾句，怎麼就是出言不遜呢？」
林老太太淡淡道，「這若是出言不遜，以後小兒女家也不必說話了。大姑娘，此事是你小題大作的。」
林知南頓住，認真的看向林知雪，問道，「二姑娘當時就站在一旁，也覺得是我小題大作了嗎？」
林知雪回看過來，又迅速收回目光，垂著頭道，「當時，若涵的確也沒說錯什麼。我們都是去施粥的，大姐姐卻坐在那裡不動，實在不好。」
許氏辯解，「南南有孕，不宜多站，坐著也正常。」
顏若涵立刻反駁，「那她去幹嘛？」
許氏一噎，有些無奈的看向林思勉，示意他說話。
林思勉自然沒有開口。
這些話聽上去太像小姑娘家拌嘴了，他可不覺得林知南會因為這樣的小事動手。
想必有其他的原因。
林知南不由得笑了。
這兩人明顯是知道後面的事情自己理虧，這才避重就輕的說這些東西，真當她是啞巴。
「若只是這樣不輕不重的話，我就沒必要請顏伯父您過府一敘了。」
顏守謙的臉色微沉，餘光掃到顏若涵心虛的表情，心知定然還有事情隱瞞，心底微沉。
林老太太冷哼一聲，「動手打人，總歸是你不對。」
「不對也得打！」林知南淡淡道，「京城的世家子女，親自去城外施粥，為的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你們想踩著我抬高自己，我懶得計較。」
這話說出來，廳里有一半的人臉上都是訕訕的。
公子小姐們去施粥，其實大多都是去做做樣子，博一個好名聲。這件事是大家的共識，但這麼直白說出來，到底不好聽。
林知南沒有理會他們臉上的神色，繼續道，「他們第一次施粥，做得不好，也沒關係。我已經在給他們兜底。可千不該萬不該，當眾說出下人中飽私囊，貪了賑災銀子的話來！」
眾人聞言皆是大驚，「好端端的怎的說這樣的話？」
顏若涵怒道，「我說得有錯嗎？要不是他們下人中飽私囊，怎麼煮出來的粥清湯寡水的，盛到最後，連米粒都不曾見？」
「還在嘴硬！」林知南冷聲道，抬頭看向林思勉和顏守謙，「朝廷賑災施粥，一向是有規格的，想來父親和顏伯父也知道的。」
「一鍋粥，用多少米，煮成什麼樣子，那都是有定數的。」
這事林思勉和顏守謙也是清楚。
朝廷財力有限，這施粥救的是命，應的是急，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朝廷的糧食能供應更多的人、更長的時間。
管家富戶自行施粥，也是按著這個規格去做的。
不可能讓人吃得很飽，但也不至於是清湯一片。
「若是一半米一半粥的去盛，最後自然無礙。可她們兩個不知道規矩，結結實實的去盛粥，那一鍋粥最後定然就只剩下清湯？又與下人們有什麼相干？」
林知雪不說話了。
顏若涵想要開口辯解。
「這是其一。」林知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阻止她說話，繼續道，「其二，這本不什麼大事，大不了再換一鍋粥就是。咱們也不缺那點糧食。可是這兩個蠢貨，竟然當眾指責下人中飽私囊，還將事情嚷嚷開。須知當時在場的，是萬千的百姓，以及京城中各家各戶。眾位長輩，想來不用我說，你們也清楚，這樣的話傳出去，對我林家會有多大的影響。」
「重則是我林家不敬朝廷，在賑災施粥一事上敷衍了事。輕則是我林家治家不嚴，連一個下人都敢在賑災這樣的大事上欺下瞞上，毫無規矩。」
「更有甚至，會猜想，一個下人都敢對賑災的銀錢動手，那林家的主子，豈不是更放肆？他們是不是也在其他地方貪了銀子？上行下效，不是嗎？」
「住口。」林思勉輕喝一聲，「這樣的話也是能說的？」
林知南起身，屈膝行禮，「是女兒枉言。」
林思勉擺手，讓她坐下，又道，「雖是枉言，可也不無道理。我林家幾代清明，容不得外人有任何一點猜測。想來，顏家也是一樣。」
這麼一說，幾乎是要將帽子扣在林知雪和顏若涵頭上了。傳出去就是兩人又蠢又作，如何得了？
章氏勉力一笑，「其實這件事，也不全是大姑娘說的那樣子。知雪和若涵，當眾發落下人，也是想給眾人一個治家甚嚴的印象。畢竟，只要發落了下人，那用糧不足的事情便不是我們林家的錯。算起來，也是為了林家著想。哪有大姑娘說得這麼嚴重？」
「倒是大姑娘這麼做，多少顯得有些心虛了。」
這簡直是倒打一耙。
林知南都氣笑了，「我心虛什麼？便是林家賑災用的糧食，也是走的徐記的帳，一筆一筆記得十分清楚。」
「胡說！」林老太太冷聲喝止，「林家施粥用的自然是林家的糧食，怎麼可能走徐記的帳？」
林思勉無奈一笑，「母親有所不知，走的，的確是徐記的帳。林家並沒有多少存糧。」
「怎麼可能？」林老太太完全不信。
林思勉擺擺手，「此事容後再說，還是先說眼前的事情吧。」
糧食與此前的大戰有關，倒不好在外人面前說道。
林老太太抿抿唇，有些不快，卻還是住了嘴。
林思勉問顏守謙，道，「顏兄以為如何？」
顏守謙沉思片刻，道，「世家的名聲本就不容易有半點玷污。此舉是二姑娘和小女的不是。」
他算是認，又不完全認。
縱然是顏若涵說得不對，可錯的也不只是她，還有林知雪。
便是要打，也不該打顏若涵一個。
說到底，還是繞不開林知南仗著身份欺負顏若涵。
「此事，我代若涵同林家賠個不是。」他拱了拱手，緊接著，聲音嚴厲下來，「可動手打人是大錯，林家也必須給我顏家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