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殿外,李允卿等人佇立著靜靜等候。
李允卿清眸透徹如雪,淡淡的望著那盆栽花朵,眸底深不可測,不知喜悲。
其他人也都靜默著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
驀地。
「咿呀——」
御書房的內殿大門被人推開。
眾人都尋聲看了過去。
只見夏含玉滿臉淚水,無力的走了出來,哽咽的望著李允卿,又望了望牧公公,好像說不出口。
牧公公略微蹙眉:「娘娘可有話說,不妨直言,難道是陛下……?」
夏含玉顫抖的點了點頭,啜泣的梨花帶雨,痛苦的哽咽著,好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來語句:「陛下他……駕崩了……」
說罷,她痛苦的捂著臉,哭的死去活來。
牧公公聞言,滿臉震驚,與李允卿對視了一眼,一群人快步跑入了內殿。
只見那龍床之上,躺著已經沒了聲息的軒轅翟,大秦的皇帝陛下。
牧公公跑過去,把了脈後,發現沒有心跳,震驚的瞪大了眼睛,良久後才沉痛的閉上眼睛,卻沒有說話。
李允卿的小臉清冷如舊,好似天大的事,都不能讓她作出任何失態的表情。
夏含玉飛也似的奔了進來,撲在床榻旁,哭的喘不上氣,竭嘶底里的痛呼:「陛下!陛下!都怪嬪妾沒有照顧好您……!」
她的眸子中盈滿了淚水,淚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讓人看不懂,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難過。
「娘娘……」牧公公去扶夏含玉,一樣是心痛的表情,「陛下他有沒有說什麼?」
是了,皇帝去世,一定會是太子繼位。
可是如果沒有太子,那麼就會有退位詔書,以及口頭的傳位。
夏含玉哽咽著擦著淚水,聽牧公公這麼說,她的心頭一陣激動,差點讓笑容繃到了嘴角。
她顫顫巍巍的看了一眼牧公公,啜泣道:「是,陛下剛剛醒了一次,他說……他說……」
她將目光落在了李允卿的身上,與李允卿對視,像是要告訴李允卿,眸子中泛著癲狂的喜悅,得意的尖銳道:「陛下他說,要牟牟繼位,他中毒而亡,全部都是帝師李允卿乾的,李允卿心懷叵測,狠毒至極,即刻奪去官位,打入天牢!」
這都是李允卿自找的!
誰讓她看不起牟牟,不輔佐牟牟!
他們通通,都該去死!
聞言,牧公公深深地皺起眉頭,複雜的看著夏含玉。
聽到這樣的「聖喻」,李允卿絲毫沒有夏含玉想看到的慌亂,反而是一聲輕笑,惋惜的搖了搖頭。
那個慵懶的,仿佛掌握一切的樣子,瞬間刺痛了夏含玉的心!
憑什麼她孤注一擲,拼盡了全力,還是這麼低微如泥,還是撕不破李允卿那張高高在上的臉!
「你這個奸臣,還在這裡笑,你是不是已經勾結攝政王,想要謀朝篡位!」夏含玉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瞬間無力的跌坐在地,瘋狂的咆哮出聲。
她輸了嗎!
還是輸給了權勢,儘管她做到如此,還是沒能改變一切!
不!不可能!
夏含玉站了起來,雙眸赤紅,竭嘶底里的怒吼道:「禁衛軍!禁衛軍!還不快點把這個奸臣給抓起來,打入大牢!不,立刻處死!明日就讓牟牟登基!讓他登基!」
然後她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了!
哈哈哈哈,太后!
看以後誰還敢再欺負她!欺負牟牟!
那些欺凌過她的人,都去死吧!去死吧!
內殿中,不斷迴響著她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周遭的所有人,都沒有動,更沒有禁衛軍進來,安靜的可怕。
夏含玉的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所有人,腦子中一片空白。
冷不丁的。
她的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嘆。
夏含玉的身子瞬間僵直了,猛的回過身去。
只見那本該已經死去的軒轅翟,竟然醒了,掀開了棉被,站了起來,他那雙有幾分滄桑和失望的眸子,正定定的看著她。
他竟然沒有死!
夏含玉的眸子中布滿了震驚,驚恐萬狀,腦子中轟轟作響,幾乎不能夠思考,此刻究竟是什麼情況。
在之後的幾秒鐘中,夏含玉度過了這一生最漫長的時間。
終於,她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撲通一聲癱坐了下去,眼睛依舊瞪得大大的,好像要凸出來一樣,一瞬不瞬的盯著軒轅翟!
牧公公蹙眉看了一眼夏含玉,搖了搖頭,走過去取了一件衣服來,為軒轅翟披上。
李允卿的神色莫名,淡淡的看著夏含玉,也是沒有說一句話。
內殿中寂靜的可怕。
「呵呵呵呵……」
夏含玉倏地爆發出一陣陰測測的冷笑聲,瘋狂的看著軒轅翟,雙目充血,竭嘶底里的咆哮道:「你為什麼沒有死!為什麼不去死啊!!」
軒轅翟緩步繞過了夏含玉,與夏含玉背對背站著,沉重的垂下眼眸,天子之顏,看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只在片刻後,聽見他沉著聲音道:「朕怎麼也想不到,牟牟這個名字,會讓你心生恨意。」
夏含玉咬牙切齒,猛的轉過身,恨恨的瞪著軒轅翟,大聲吼道:「難道不是嗎!牟牟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傻子!與其他皇子有雲泥之別!你難道沒有一點輕賤牟牟的意思嗎?!」
「沒有。」軒轅翟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來,重重的吐了口氣,「含玉,你大概忘了吧,你初次侍寢,對朕說的話。」
聞言,夏含玉不敢置信的回想初次侍寢,想到了後,震驚的瞪了瞪眼睛,更加不敢置信的看著軒轅翟的背影。
她怎麼會忘記。
初次侍寢,他心血來潮,問了她一個問題。
那就是,讓她比喻一下,他像什麼。
她當時想也沒想——
『陛下像牛!』
『哦?牛?為什麼?』
『因為牛是最普通的家畜,可它又是每一家不可缺少的勞力,就好像撐起整個大秦的力量……嬪妾這麼說陛下,陛下不會生氣吧?』
『怎麼會,這是朕聽過的,最形象的比喻了。』
軒轅翟也一直記得。
他是普通的農民起義,不過是區區草莽,初登基時流言蜚語甚多,都說他出身微賤,不堪天子至尊。
可是剛好是她的比喻為他打開了心結。
牛的確是最普通的家畜,可是它卻又有能夠撐起全國農業,整個天下的力量。
他一直都記得……
所以她生了孩子,才會取名為牟牟。
大秦朝堂不穩,暗潮洶湧,他不能夠保護她,便只能這樣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至少她和牟牟,可是平平安安的。
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會因此心生恨意,更因為牟牟不能登基為帝,而來毒殺他!
他軒轅翟心中有一個深愛的女子,所以拿不出位置來愛她,可是也做盡了他能夠做到的所有溫柔。
誰知道……她其實從來都不知足。
夏含玉整個人都像置身於冰窖之中,像溺水的人,不斷撲騰,也抓不住救命稻草,那一股股水嗆進鼻口,疼的心臟像撕裂了一樣。
原來他從來都沒有看不起她,也非常的喜歡她。
只是他不想她亂入爭鬥中,想給她安全……
怎麼會這樣……
李允卿淡淡的看著夏含玉,櫻唇微啟,低聲道:「我承認七殿下是個天資聰穎的孩子,可是他也不該被拔苗助長,他明明可以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卻硬生生的被你摧毀了。」
夏含玉的大腦空白,瞳孔渙散,無盡的悔恨襲上心頭,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她只是想爭一口氣而已……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竟然摧殘著自己的孩子,親手毒殺陛下……!
夏含玉猛的抱住了頭,害怕的顫抖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淚水無言的滑落。
「還有,不要拿七殿下做你的擋箭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不甘心,你的貪婪,你的憎恨。」李允卿輕蹙黛眉,清冷的聲音擲地有聲,狠狠地刺痛著夏含玉的心。
從她第一次見到夏含玉開始,她就知道,夏含玉看似柔弱可欺的外表下,藏著怎樣可怕的欲望。
所以她同意幫助她,卻一直懷有戒心。
不知道夏含玉還記不記得,那個曾經為了見牟牟,跪地苦苦央求,不惜做瀚學殿的一個掃地宮女,也要見牟牟一次的夏含玉。
可惜,那個夏含玉再也回不來了,牟牟也永遠會失去,那個曾經用生命來愛他的母親。
「啊啊!」夏含玉痛苦的抱著頭,竭嘶底里的痛哭著,滿頭的金釵散落在地,狼狽不堪。
軒轅翟重重的閉著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了,本來就因中毒而羸弱的身子,此刻有點搖搖欲墜。
「陛下……」牧公公皺著眉頭走過去,將軒轅翟攙扶著。
心頭也是一樣的複雜難言,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慰陛下。
可是夏含玉之罪,終究罪無可恕啊。
夏含玉睜著可怕的雙目,怔怔的看著搖搖欲墜的軒轅翟,心痛的幾乎麻木,冷不丁的看到了一旁的盤龍玉柱,竟飛奔而去,將自己的頭顱砸在了柱子上!
「嘭!」
巨大的碰撞聲響徹整個御書房!
在所有人的震驚之下,夏含玉軟踏踏的倒了下去,滿臉的血污,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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