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曦灑落皇宮,房檐上泛著鎏金光華。
御書房內寂靜無聲。
軒轅翟的臉色看起來依舊蒼白,無聲無息的躺在龍床上,牧公公站在一旁。
李允卿悠閒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擺弄著桌子上的一盤棋,瑩白如玉的纖指捻起棋子來,看起來無比賞心悅目。
她後面站著如溪和月姑,她們目光淡淡的看著李允卿的棋盤,或是眼觀鼻鼻觀心。
還有幾個宮人,都站在御書房內殿的外門,御書房很大,內殿中人說話,他們都聽不清。
時間緩緩流逝而去。
直到外面一聲太監的高呼打破沉靜:「玉婕妤娘娘到——!」
「嗒。」
李允卿的那顆棋子終於落下了,清冷的小臉微微側過去,就能看到夏含玉緩步而來。
夏含玉的衣著鮮艷靚麗,明媚照人,與尋常的素淨打扮截然不同。
別說,她那張憑日裡白淨的素顏,此刻抹上了胭脂水粉,還真稱得上是國色天香。
怪不得最近軒轅翟那麼迷她。
夏含玉的神色也與尋常不同,不再柔柔弱弱,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底氣,仰著下巴,儀態萬千的走了過來。
她掃了一眼殿內,便朝李允卿走過去,施施然下拜,柔聲道:「嬪妾見過帝師大人。」
李允卿的清眸瀲灩詭譎,洞徹人心的清透目光落在夏含玉的身上,空靈澄澈的嗓音微微一揚:「起來吧。」
夏含玉緩緩站直了身子,眸光頗帶著一點倨傲,振振有詞的道:「帝師大人,嬪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允卿微微挑眉,淡淡道:「講吧。」
「帝師大人雖為朝廷一品大員,可是您依舊還是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這樣待在御書房,陛下的身旁,怕是會引人非議,對您的名聲不好。」夏含玉從來沒有如此有底氣的跟李允卿說過話,從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央求著,不敢得罪她一分。
而現如今,夏含玉說話,真是一點也不客氣。
聞言,月姑的神色略顯不悅,沉沉的看了一眼夏含玉,沒有說話。
李允卿卻是一聲輕笑,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嗯,玉婕妤說的對。」
「既然帝師大人知道嬪妾說的對,那麼就請出去吧,照顧陛下的事,是后妃的職責,與您無關。」夏含玉的嘴角翹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個小人得志的樣子,看得如溪牙痒痒,特別想衝過去打她一頓。
牧公公也是皺了皺眉頭,原來他一直以為玉婕妤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沒想到……竟然也會如此。
李允卿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看不出任何喜悲,聽夏含玉如此說,她也是輕輕的站了起來,清冷道:「那麼就請玉婕妤好好照顧陛下,微臣告退了。」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出去。
月姑和如溪看也沒看夏含玉一眼,轉過身子,隨李允卿而去。
夏含玉望著李允卿的背影,沒來由的捏了捏手帕,不甘心的叫道:「等等。」
李允卿應聲而停,脾氣好的很奇怪,轉過頭來,淡淡的問道:「婕妤娘娘有何吩咐?」
夏含玉定定的看著李允卿的清眸,沒過兩秒鐘,又堪堪的移開,扯了扯手帕,給自己加了點底氣,又抬起頭來,倨傲道:「帝師大人覺得,嬪妾的牟牟,是不是一個值得輔佐之人?」
這個話問的有點出格。
畢竟牧公公還在那邊,三言兩語就可以治她的罪。
可是她還是口無遮攔的說了出來。
牧公公的神色莫名,斂了斂目光,當做沒有聽到。
李允卿的目光洞徹人心,清冷的看著夏含玉,一字一頓,認真的回答道:「天資聰穎,但不可拔苗助長。一步之差,千里之遙。」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御書房的內殿。
那短暫的兩句話,重重的敲打在夏含玉的心上,讓她有一瞬間的無力,迷惘。
卻在沉默了片刻後,她的一顆心又被瘋狂所占據。
夏含玉重重的眯了眯美眸,眸子中洶湧著滔天的欲望和野心,不屑一笑,轉身走向龍床去。
牧公公複雜的看著夏含玉踱步而來。
夏含玉的目光鎖定在軒轅翟的身上,沒有看牧公公一眼,尋常客客氣氣的說話,此刻只是一句:「你下去吧。」
牧公公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揮了揮浮塵,輕步退了出去,關上了內殿的大門,與眾多宮人守在門外。
御書房的內殿,只剩下了夏含玉和軒轅翟兩個人。
明黃色的龍床上,軒轅翟臉色蒼白,嘴唇發青紫,重病垂危的樣子,令那張慈祥的臉,看起來有幾分可怖。
夏含玉輕輕的坐在了床沿上,美眸中含著眷戀之色,伸出手去,溫柔的撫摸著軒轅翟的臉頰,就那樣靜默了良久,她才緩緩的道:「我的陛下,你知道嗎,其實含玉以前真的好喜歡陛下,每天都想見到你,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將明黃色的棉被掀開,把軒轅翟的手拿了出來,握在雙手中,貼在自己的臉龐,繼續道:「可是……你是陛下,就註定不是含玉一個人的。含玉沒有家世,不敢得罪任何后妃,所以從來都不爭寵。陛下知道含玉獨自度過了多少不眠之夜嗎,只要想著陛下在其他女人的枕邊,含玉就想親手殺了她們。」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夏含玉的目光變得瘋狂起來,柔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凌厲,讓她與平時判若兩人。
「可是含玉沒有那個本事,在生下牟牟後,就更不敢再獲寵了。」夏含玉的唇角翹起了一抹譏諷的笑意,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恨恨的望著軒轅翟,「可是陛下,您為什麼要給牟牟取這個名字呢?牟牟,聽起來就像個傻子!你知道他被忽略成什麼樣了嗎!他和那些可以登上皇位的皇子有雲泥之別!是不是您覺得含玉是個卑微之人,含玉的兒子就沒有資格成為真正的皇子!」
夏含玉的眸子中含著滔天的恨意,呼吸急促,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尖銳刺耳。
她將軒轅翟的手,都用指甲,劃破了皮,還在不停的用力,發出劇烈的震顫。
「陛下您知道,含玉每天在後宮中,過著怎樣的日子嗎?!」夏含玉猛的趴在了床上,靠近軒轅翟的臉,惡狠狠的瞪著他,片刻後,又突的心頭一酸,特別想哭,略顯哽咽的道,「含玉每天都被人欺凌,被人踩在腳下,是繁花似錦的後宮中,一根無人知曉的草……含玉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牟牟他天資聰穎,才華橫溢,就因為有我這個卑微的母親,所以就不能坐上帝位了嗎,憑什麼?!」
這是何等的不公!
她卑微低賤了一生,又讓牟牟繼續過這樣的日子嗎?!
不可以,就算她拼了命,鮮血淋漓,也要讓牟牟有一個錦繡前程!
「陛下,含玉很愛您,可是您的心中,從來都沒有一絲一毫我的存在,我就像是一個笑話!」夏含玉坐直了,狠狠地將軒轅翟的手一丟,倨傲的仰著下巴,「而且如果您的死,可以帶給我和牟牟一個錦繡前程,帝王之路,我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話音一落,她從自己的衣襟中,掏出了一個小布袋子,從裡面拿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放在光亮前欣賞。
夏含玉得意的翹著唇角:「您一定不知道吧,您現在這個鬼樣子,就是我的傑作。而且我要的不僅僅如此,我還要你……永遠都醒不過來……!」
她隨手端起了床邊的茶盞,傾瀉倒了一杯清茶,清澈的水流嘩嘩作響,在空曠的內殿中,清晰入耳。
這一系列動作,她都做的特別慢,胸前劇烈起伏,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毒殺皇帝的恐懼慌張,即將得到天下的激動興奮,以及回想以往的一切一切的淒涼,通通都襲上心頭,一鍋子煮在心尖,沸騰得令人窒息。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了李允卿的話——
一念之差,萬劫不復。
那個仿佛永遠都可以運籌帷幄,洞徹人心的少女,一句話就曾讓她動搖。
可是她收不了手了!
她現在騎虎難下,若再停頓一刻,說不定就會被查出罪證。
她孤注一擲,不能就此失敗!
為了牟牟,她可以做任何事……
夏含玉的心頭幾近癲狂,素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藥丸,整個人繃得緊緊的,仿佛松半口氣,就會前功盡棄。
「陛下,您現在一定很痛苦吧,嬪妾來幫您解脫。」
終於,她狠狠地掐住了軒轅翟的臉頰,毫不溫柔的將他的嘴捏開,然後將藥丸丟了進去。
藥丸落下的那一刻,她再沒有了絲毫的猶豫,快速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餵軒轅翟喝下了藥丸,然後用手帕擦乾淨了水漬。
做完這一切,夏含玉的身子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無力的撐在床沿上,額頭的汗珠清晰可見。
片刻後。
她鼓足了勇氣,將手指放在了軒轅翟的手腕上,指尖因為緊張而冰涼,卻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已經沒有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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