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卿淡淡的收回目光,呼了一口白氣,轉身朝城內走去。
如溪走過去,為李允卿打傘遮住紛飛的白雪,一邊看了看曲芳,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常夫人也是可憐。」
走在最後面保護她們安全的余禁和曹八冷哼了一聲:「有什麼可憐的。」
「我是覺得,她做那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也算是人之常情嘛。」如溪努了努小嘴,繼續道,「別人可以不原諒她,常悅心為什麼不能原諒。」
余禁和曹八都是粗人,聽到這句話,不知該如何反駁,曹八吊著野草不言語,余禁只是道:「我只知她一念之差,害死了不少人。」
李允卿眯了眯清眸,望著那漫天的白雪,輕聲道:「正因為常悅心知道曲芳是為了她,她才不能夠原諒曲芳,更不能原諒自己。」
常悅心註定這一生都會背負著這重量,一步步艱難的前行下去。
只願她尚還年輕,能夠遇到其他愛護她,視她如命的人吧。
如溪哀嘆了口氣:「這些天生就擁有榮華富貴的人啊,也不一定比尋常百姓容易。」
隨著如溪的聲音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李允卿幾人回到了大將軍府。
有過了兩日,大雪停了。
如溪全城購入最保暖的衣物棉被斗篷,以及大量上好的銀絲碳,滿噹噹的塞了一整車,就是怕李允卿受半點風寒。
曹八餘禁則是在集結所有的影子和鐵騎,準備今日就朝著帝都進發了。
在關都足足呆了兩個多月,終於到了回故鄉的日子了。
李允卿的心中有幾分喜悅,中午與崔亭昱史景龍韋峙他們吃了一頓踐行飯,剛一過正午,她便準備離開了。
佇立在大將軍府的門口,李允卿朝城外走去,後面跟了一大堆人送行,將那滿街的白雪都踏融化了。
就如她離開西城時一樣,滿城百姓相送,個個都是熱淚盈眶的模樣。
那一日的關都城萬人空巷,齊具城樓前,望著少女遠去的背影,齊刷刷的下跪高呼。
「恭送帝師大人!」
數萬人的聲音震耳欲聾,響徹整個關都城。
就在那不起眼的小巷子裡,曲芳身著亞麻色斗篷,雙眸通紅,眺望著李允卿離去的方向,最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在大雪之中啜泣了良久,任由貼身丫鬟攙扶,她也不為所動,直到暈倒在了雪地上。
一路隻身走出城樓,來到那林啟曾經兵臨城下的地方,李允卿舉目四望,裙擺搖曳間,緩步前行,她的小臉清冷,清眸澄澈如水,讓人不知喜悲。
她踏過的是一條無數人的鮮血白骨鋪起的道路,每一步,可能都是一個人的靈魂所在,無處歸家。
常悅心可能背負著因曲芳的一念之差,逝去的人的重量。而她,則背負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沉重,卻還是不得不不斷前行著。
直到走到了郊外森林,看到了站在馬車旁等候的幾人,以及暗處的影子,鐵騎早早地騎著戰馬去了帝都,在帝師府等候。李允卿的唇角微揚,提快了步子,走到馬車旁,被如溪攙扶著走上馬車。
外表並不奢華的馬車搖搖晃晃,緩慢的行駛而去,消失在了白雪皚皚的森林小路間。
……
大雪雖然停了,可是那白雪依舊沒有融化,山路十分不好走,馬車走到一半便拋錨了。
車軲轆折在了冰窟窿里,不能行動半分。
曹八和余禁跑下去抬馬車離開冰窟窿,隨後繼續行駛。卻在不到一刻鐘時間後,又因為前方的白雪太厚,無法前進了。
如溪皺著眉頭掀開車簾:「不能走就別走了,再抖幾下,大人的心都要吐出來了。」
說完,她回頭看了一眼窩在棉被之中,臉色蒼白的李允卿,心疼的將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那能怎麼辦,等雪融化了再走嗎?」看著如溪的表情,就知道李允卿此刻現狀不妙,曹八也跟著皺起眉頭。
余禁搖了搖頭:「等雪融化,那不得春天去了,關都這邊天氣最是寒冷,沒有那麼快的。」
如溪凝起眉頭,這可怎麼辦,春天去了,那帝師大人還怎麼和北夜王一起過春節啊。
馬車外的幾人正頭疼,馬車內卻傳來了略帶虛弱的聲音:「我沒事,繼續走吧。」
李允卿雖然如是說,可是馬車外的幾人卻不打算聽命,硬著脖子不回話。
良久之後,馬車內又傳來壓迫力十足的聲音:「怎麼不聽話,膽子肥了?」
幾人冷汗直冒,卻不想再讓李允卿受苦。擰著眉毛正頭疼,就見蒼華山脈的山上,走下來一個柴夫,柴夫瞅見他們的馬車不能前行,愁眉不展,便揚聲道:「哎,你們要去哪裡啊?」
馬車外的幾人紛紛看過去。
曹八和余禁不打算回答,如溪揚聲回答:「老伯,我們要去帝都,不知道有沒有好走的路子啊?」
柴夫笑呵呵的回答:「你們走的是小路啊,官道路寬,繞過這座山往那邊走就是官道了。」
「真的嗎?那多謝老伯了。」如溪激動的道。
柴夫如是說,曹八才反應過來,李允卿來關都時,有的是小路,因為怕被林啟的人盯上。
可如今林啟已死,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官道了啊。
官道寬敞,積雪也會派人不定時清掃,比這兒好走多了。
「謝謝!我們走。」
曹八揚聲道謝,繼續驅車前行。
為了安全繞過這個小路,馬車行駛的很慢,前方是兩個影子手動清雪,讓他們不至於再次折了車軲轆。
如溪走進馬車內去,那寬敞的馬車內,一半放著三個炭盆,暖意融融,一半是堆得小山高的棉被,李允卿身子纖瘦,窩在那被窩之中顯得格外小。
如溪抿著唇盤腿坐下來,嘆了口氣:「等回到帝都,墨神醫能再來看看大人就好了,大人這身子骨不能再弱下去了。」
一路艱險,好不容易到了官道上。
如今快到春節了,這官道上馬車多的很,全是一些大戶人家的馬車,從外面就能看到其奢華,更別說裡面了。
馬車旁更是丫鬟小廝一大群,好不熱鬧,寬敞的官道倒也看起來不那麼寬敞了。
余禁和曹八兩個坐在馬車前頭,用草帽遮掩著,低低的埋著頭,自顧自的趕車,也不與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廝多言。
一個小廝皺起眉毛:「那兩個人怎麼都不理人呢。」
另一個馬車的小廝嗤笑一聲:「估摸著是哪裡來的鄉巴佬吧,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
「說的也是。」小廝不屑的道。
余禁和曹八二人聞言,絲毫不想與他們做口舌之爭,只是自顧自的趕車。
可是馬車內的如溪不幹了,她猛的掀開車簾,因為李允卿在睡覺,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悅道:「你們說誰鄉巴佬呢。」
女子清脆的聲音立馬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特別是那些車簾禁閉的奢華馬車,紛紛被人掀開了帘子,探出來的是一張張花容月貌的小臉。
如溪隨意的掠了一眼,微微一愣,嘟囔著:「怎麼這麼多名門小姐,是選秀麼。」
因為如溪生的貌美,那些馬車內的小姐紛紛露出了敵意,卻見她衣著普通,身上沒有一點書香氣,出言也是無狀,不禁鄙夷的想,這可能是哪裡來的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一點也不構成威脅。
面對著那麼多怪異的目光,如溪癟了癟嘴:「少瞎嚷嚷,我們大人還要睡覺呢。」
說完,她放下了車簾,坐在馬車的角落處,見碳火快沒了,又加了一點。
大人?
聞言者都是一陣疑惑。
說起來剛剛那個女子不是什么小姐,而是丫鬟了。
馬車裡坐的也是一個擁有官位的男人。
這樣一想,一群名門小姐們皆是鬆了口氣,繼續欣賞那沿途的雪景,女人多的地方戲就多,免不了攀比嫉妒,一時間官道上噪聲無數。
直到將李允卿吵醒,讓她不悅的皺起眉頭。
如溪非常敏銳的察覺到了李允卿的動作,她憤憤的一挽袖子,就想要出去與她們大打一場。
說理她說不過,還打不贏麼。
「回來。」
如溪剛一半掀起車簾,就被李允卿制止了。
李允卿緩慢的從棉被裡坐了起來,揉了揉青絲,迷糊的呼了一口白氣,輕聲道:「睡得這麼久,都睡糊塗了,正好清醒一下。」
「好吧。」如溪抿了抿嘴唇,也知道自己這樣出去沒什麼好結果,便走過去給李允卿添了一杯熱茶。
李允卿慢慢的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潤了潤喉口。
前面官道上又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神神道道的念叨聲。
如溪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忍住想罵人的衝動,氣憤道:「這荒山野嶺的,怎麼就有這麼多聒噪的人呢。」
李允卿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挑開了旁邊小窗的車簾,清透的目光遙遙望了還去出去。
只見寬敞的官道上馬車無數,兩旁白雪皚皚,在那偏頭正有兩三個乞兒,穿著簡陋的,花哨的衣飾,在各個馬車旁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