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再像往日那般凌冽，地下翻湧上來的春氣讓積雪有了融化的痕跡，東北的消息在初春傳來，但卻並不讓人振奮。
「賣報賣報，東北戰事緊張，吉林淪陷...賣報賣報...」少年帶著稚氣的聲音把消息送遍了大街小巷，街上泥水混在一起沾濕人們袍角，氣溫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凍人，日子也該好起來了，只是人人臉上都是愁雲。
「小孩，來份報紙。」顧淮之叫住奔走的人，從他手裡抽出一份報紙遞給他幾個銅板。
「哎，謝謝先生。」報紙上的大標題觸目驚心，少年的聲音在耳邊被風吹散，顧淮之緊了緊衣服，揣著報紙往家走去。
「看來計劃快要開始了。」白紙擱在桌上，顧淮之抱著沈懷意前些日子送過來的一隻貓，順了順脖頸處蹭亂的毛，「師姐，你怎麼看。」
「東北保不住是遲早的事，只是...」顧薇看著桌上的報紙皺了皺眉，「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淮之，我們必須要快，不然徐仁傑一但把圖紙交給日本人北平和東北的結果一樣。」
「我知道，只是...也沒聽說徐仁傑要辦什麼宴會。你們的消息...」
「我們的消息不會出錯的，到時候會有人通知咱們的。」顧薇說的堅定，顧淮之瞭然，他們肯定已經有消息了，只是不肯輕易告訴自己罷了，畢竟自己不是他們組織內部的人，算了反正他也不關心。
「好，那你忙師姐，我去找青山他們。」
「淮之......」身後女人的聲音堪堪止住已經飄出門檻的衣袍，回頭的人笑的燦爛純良，「沒什麼，你去吧。」
不能再強求他什麼，肯幫忙已經很不容易了，況且只要他認定的事就不會再變，比如沈懷意，比如不加入他們。
「你怎麼看？」
「什麼？」沈懷意躺在顧淮之腿上閉著眼睛，他近日忙急了，東北那邊局勢緊張，北平這裡也不例外，各大勢力蠢蠢欲動，各方各持己見，為了手裡的權利不被瓜分，他日夜待在部隊，回來的時間很少，就算回來也只是像現下這樣小憩片刻。
聽到上方溫柔的聲音時睜開了眼睛，「東北淪陷。」
「哦，我們盡力了。」他的語氣無波無瀾，說完就又闔上了眼皮，藏住裡面洶湧的情緒。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二個任務，也是時間最長的任務。有好多次他都會恍惚。
到底他現在所處的是真實的世界，還是任務以外的是真實的世界，只有用到系統的時候他才能清晰的分辨開來，這種奇異的感覺一直來回拉扯，要不是今天顧淮之問起來，他想到後面的歷史，這段日子的忙碌竟然好像真的讓他感覺自己是屬於這個時代的。
「系統，你在嗎？」
【宿主，我在。】
「你說歷史能改變嗎？」
【宿主，你這個世界的任務是保護他直到主角完全成為主角，除此以外的事不歸你管。】
機械聲總是冷冰冰的，沈懷意心裡泛起一陣酸楚，「可是那麼多人。」他喃喃道，後面的幾年他知道會有多慘烈，但他卻無能為力。
【抱歉，宿主。】
躺著的人睫毛一陣翕動，看起來好像在承受極大的痛苦，顧淮之俯身，柔軟在眼皮上輕輕碰了碰，「怎麼了？」
「有些累。」沈懷意翻身往上拱了拱，把臉埋進人溫暖柔軟的腹部，熟悉的味道讓他安心，骨感白皙的手指在稍稍粗硬的頭髮間遊走，顧淮之只當他累極了。
巷子裡的柳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抽出了嫩芽，行人也開始脫下厚重的襖子，換上方便的單衣，外面的街道還是泥泥水水一套，顧淮之怕料峭的春風，也不泥污的街道，就整日抱著那隻貓兒在屋檐下曬著並不怎麼暖和的太陽。
「師兄，師兄。」顧青山從外面火急火燎的跑進來，嚇走了原先趴在膝蓋上的小貓，「怎麼了？」男人沉著臉，「大驚小怪的。」
「我今天在外面碰著黃老闆了。」看出來師兄心情不太好，說話的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他說今天來找師兄有事有事，讓我知會一聲兒。」說罷往前湊了湊，笑眯眯道，「我估摸著是要請你去開戲，咱們終於要開張了。」
「我餓著你了？」
「那沒有，我不是怕你被我們吃窮嗎。」小聲嘟囔了一句顧青山就趕緊溜進了屋子，生怕再惹得師兄不高興。
顧淮之起身，看向外面的逐漸沉重的天氣，眸光深沉，繼而轉身進來屋裡。
傍晚時分黃老闆果然來了，還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哎，顧老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顧淮之淡淡，顧青山看眼色接過東西，客氣黃老闆帶的東西，兩人一來一回拉扯完才落座。
「黃老闆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熱茶被推到跟前，「顧老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徐老闆？」
顧淮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沉思許久，「哦，就是那個和楚家交好的徐老闆？」
「對對對，就是他，他之前還請你唱過堂會。」看顧淮之沒忘，黃老闆臉上浮現出一陣喜色，甚至還啜了口茶，再看顧淮之時臉上卻多了豫色。
「黃老闆但說無妨。」他倒是一貫體貼，看出黃老闆的為難，主動遞出台階。
「顧老闆你也知道，我無權無勢，不好得罪人，但真要找你說這事兒，我這臉上也過不去。」說著抹了抹額頭，倒像是一副為難的樣子，顧淮之在心裡嗤笑一聲，他早就看慣了 虛情假意，只是懶得拆穿。
「黃老闆，你說就好，這些年承蒙你照顧，只要顧某能做到必定應允。」
轟隆隆——
外面響起了可怖的雷聲，不一會兒就下起了豆大的雨點，顧青山躲在後面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又看了看屋外，硬著頭皮出來關窗，雷聲雨聲交織在一起，屋裡正坐的兩人，聲音被風雨蓋過，只留下隱隱約約的殘音，聽不清說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