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意這幾天哪兒都沒去,一直黏在顧淮之這裡,害的他都沒辦法好好準備,「沈大少這是太閒了嗎?天天待在戲班子裡。」
「是啊。」男人無賴一樣,翻了個身繼續趴著看他練功,雖說已經到春天了但還是冷的很,他不想去外面,就在這屋子裡。
「你放心,我有分寸。」沈懷意被這忽然的話弄的有一瞬的愣怔,隨即反應過來,「淮之,你可以不去的,你知道的,我現在有那個實力,可以護著你。」
他翻身坐起來,從懷裡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裡,「不會讓你像商時序那樣的。」只不過這句話被他吞到了肚子裡。
一個漂亮的點翻之後,顧淮之脫下身上裊裊婷婷的戲服,走向炕沿邊坐著的男人。
屋子裡比外面暖和很多,兩人穿的都不多,沈懷意只穿了薄薄的襯衫和西褲,毛呢大衣掛在衣架上,長腿順著低矮的炕沿垂下來,裹在筆挺的西褲里,腰間的襯衣因為不停的動作翻出了褶皺,卻不經意間勾起人的邪念,他的身材實在是太好了顧淮之也不是不知道。
「沈公子此話當真?」沈懷意捉住在胸前遊走的手,「顧淮之,你別去。」
看人真的動了怒,顧淮之只得收了戲弄的心思,「我相信你會護著我,你也要相信我。」他的眼睛亮亮的,灑滿了星子,「這次如果不少了徐仁傑,下次就難了,我雖然不是什麼入流的人,但至少不能真的成為那些人口中的腌臢玩意兒。」
「我知道,但...你要是去了,就成了他們口中的賣國賊了,有幾個人能知道你真正幹的事。」沈懷意閉上眼睛,緊緊抱住懷裡的人,聲音都帶上了顫意,「我怕我到時候護不住你。」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些年來的努力確實讓他的羽翼豐滿了起來,但這次的活動除了徐仁傑還有日本人,日本人背後是整個國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護得住他。
「我相信你。」顧淮之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背,「好了,快起來,休息吧,練了一天累死了。」
兩人相擁而眠,不像往日一般鬧騰,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莫名沉重,誰都沒有睡著,誰也不敢先開口。
準備的日子過的很快,顧淮之一遍一遍熟悉自己涉及的步驟,希望能盡善盡美,沈懷意忙走奔波,為兩人安排了好幾條完全的退路......
日子緊鑼密鼓的過,大家都很緊張,顧薇因為之前沐祈安的事便再沒露過面,只是和顧淮之說行動的時候會來找他,到時候會有他們的人接應,顧淮之草草應下,沒再置喙。
這段時間天氣總是灰濛濛的,一點都不像春天,只不過堂會的這天卻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天氣慢慢回溫,顧淮之卻穿著件加絨長衫,即使是好天氣風吹過來他還是覺得有些冷,便緊了緊衣服才邁開腿往巷子口停著的小轎車走去,剛出門就遇到了前頭住的張嫂,「張嫂早啊。」
女人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顧淮之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形,自從他要給徐仁傑唱堂會的事傳出去以後路上誰見他都不是正臉,甚至還有人拿他和商時序比較,顧淮之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張嫂再見。」隨即鑽進小小的車裡拉上帘子把自己和外面隔開。
「哈哈哈,顧老闆好久不見。」剛下車徐仁傑就迎了出來,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熟絡的讓人有些不適應。
「徐老闆好久不見。」點過頭算是打過招呼,顧淮之微不可察的後退一步,「我還要準備東西,就先不打擾徐老闆了,您忙。」
「好好好,顧老闆收拾,今晚一定好好表現!」徐仁傑還是那副裝扮,只不過這次顧淮之想起來他的眼睛像什麼了,像陰溝里覬覦光明的老鼠。
厚重的夜幕自天邊卷下,帶來濃重的黑暗,把所有東西都裹在裡面,看不清楚輪廓。
院裡響起碰杯的聲音,人聲也被揉碎夾雜在裡面聽不真切,顧淮之心事重重。
「淮之,你放心去,我會在。」沈懷意的臉埋在人頸窩裡,聲音悶悶的,還帶著情事後的沙啞,宴會前一天晚上兩人見過一面。
「我有分寸,你不用太擔心,只是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把好不容易攏起來的權力丟掉。」眼神瞟向窗外,融入無垠的黑暗夜空。
「嗯。」兩人又被沉默隔開,各懷心事。
「師兄?」衣角被人拽了拽顧淮之才回過神來,「師兄你在發什麼呆?再不收拾就來不及了!」顧青山勾好臉看著愣神的人。
「知道了。」
今晚唱的是貴妃醉酒,徐仁傑點名要聽這折戲,說白了就是為了討好日本人,東北三省的事情後毗鄰省份人人自危,都想在沒有徹底撕破臉之前討幾分好處,手握北平布防圖的徐仁傑就是其中之一。
台上穿著花影重疊的戲服裊裊婷婷,唱腔柔婉多情,泥金扇折射出細碎的金光,照在人臉上映出一片霞色。
「呦西,花姑娘滴。」台下男人穿著背帶式西褲,頭髮被髮蠟整齊束在腦後一絲不苟,衣服圓形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如果不是那一口帶著凝重日式口氣的國語和人中上標誌的一撇鬍子,倒也談的上周正,此刻正緊緊盯著台上的貴妃,眼裡閃著興奮的光。
徐仁傑哪裡能不明白那種眼神,「藤井先生...」
男人聽著耳邊的低語微微皺了皺眉,只是片刻眼裡的光芒更盛,只是雜糅進了玩味和一絲瘋狂,台上的人鬢角已經沁出了汗珠,紅暈慢慢從油彩霞暈出來,整個人更加嬌艷動人,一點紅唇咬著泥金扇媚眼如絲,翠袖卷紗,嬌媚的面容看不真切,著實勾人。
「高力士,我醉了...」略微含糊的聲音聽上去真的帶了些醉意,但又多了幾分黏膩,引的人心裡發癢,一個極致柔美的下腰,再雷動的掌聲里顧淮之躺在台上看著頂上刺眼的光,緩緩閉上眼,他有把握,現在只需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