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都犯了什麼罪?」
周正德一拍驚堂木,厲聲喝問。
「小人,小人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調換了考生的試卷……」
丁高邑的聲音越來越小,腦袋幾乎縮到了脖子裡。
「你收了誰的賄賂?要調換的是何人試卷?從實招來!」 周正德步步緊逼,不給丁高邑思忖的機會。
「小人,小人我……」 丁高邑支支吾吾。
「丁高邑,事到如今,你還想包庇誰?」
王師爺見狀,冷笑一聲。
「你若再敢隱瞞,可就要棍棒加身了……聽說,你懂功夫是嗎?這樣的話,堂上打板子的衙差,大人也得好好選一選才是!」
丁高邑渾身一顫,明白自己已經沒了退路。
他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抬起頭來,看向周正德。
「大人,小人招了!小人是收了劉家的賄賂,但是小人,小人並非是想幫劉富貴作弊,小人只是……只是與那宋之棋有仇!」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宋之棋也愣住了。
丁高邑將他在揚威鏢局的舊事講了一遍。
「小人在鏢局幾十年的付出,一日之間化為灰燼,此等大仇自是不共戴天!此次得知宋之書的二哥宋之棋也參加了府試,小人就想,就想……」
丁高邑說到這裡,又開始磕頭求饒。
「大人,小人所說句句為真,真沒有什麼科舉舞弊啊!小人只是私仇,只是萬萬沒想到……」
沒想到宋之棋竟然如此高才,能中頭名案首。
以致於事情暴露,一發不可收拾。
錢寧神色幾番變換。
「本官平日裡待你不薄啊!」
他指著丁高邑,怒聲罵道:「你如此荒唐行事,陷本官於不仁不義之中,你著實罪該萬死!」
丁高邑愣了一下,
看到錢寧的眼風,瞬間恍然。
他當即冷笑回嗤,「大人平日裡如何對待小人,小人心裡清楚得很!」
「小人雖然跟從大人的時間不長,可自問平日裡也對大人盡心盡力,如今不過偶爾行差踏錯,大人就如此疾言厲色……你這樣的主子,不要也罷!」
錢寧黑了臉,「死到臨頭仍無悔改之意,你簡直罪不容誅!
「大人,」錢寧轉向周正德,一臉憤慨,「丁高邑對調換考卷一事供認不諱,還望大人依律嚴懲,以正視聽!」
周正德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已然明了。
丁高邑鄙薄錢寧的幾句話,不過是為了幫錢寧從科舉舞弊案中徹底撇清,只有錢寧安好無損,丁高邑才可能得到錢寧的關係疏通從而保住性命。
周正德只覺惋惜。
丁高邑不肯供出錢寧,他也不能強行逼迫。
否則被錢寧抓住機會參他一本,這就是偷雞不成蝕了把米,得不償失。
但是。
丁高邑絕不能這麼輕易放過。
天晟朝多少州郡,浙州又有多少府縣,偏偏就他們麗安鬧出了醜聞。
這豈不正是說明他這個府君無能?
周正德怒氣沖頭,當即下令對丁高邑施以杖刑。
最終,丁高邑在幾番酷刑之後,承認是他收受劉家賄賂調換了宋之棋和劉富貴的考卷,但依舊堅稱此事和同知大人錢寧無關。
幾日後,府衙外重新張貼了榜單。
上面清楚地寫明了此次科舉舞弊案的來龍去脈,並將真正的頭名案首——宋之棋的名字,高高地掛在了榜上。
宋之書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差點蹦到天上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二哥一定能行!」
他興奮地一把抱住宋之棋,在他背上用力地拍了兩下。
「二哥,你太厲害了!案首啊!這可是案首啊,第一名!」
七喜興奮的心情一點不比宋之書少。
她左搖右擺,在地上又蹦又跳。
眼神中儘是喜悅和自豪,仿佛那個高中案首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看著兒子和閨女歡欣鼓舞,宋冬來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
他輕輕拍了拍宋之棋的肩膀,嘆息道:「二福,人生境遇變換莫測,但求無愧於心,以後行事你要更加慎重小心,再接再厲!」
宋之棋的神色十分平靜,嘴角噙著淡淡的一抹笑,「我知道了,爹,你放心!」
……
新一輪的喜報傳遍大街小巷,幾家歡喜幾家愁。
盧家的小院子裡,氣氛低沉,與周遭的歡天喜地截然不同。
陳時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言不發,手中的毛筆被他捏得咯吱作響,宣紙上卻遲遲沒有落下一筆。
第九名,第九名……
這個結果,像根刺一樣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頭,讓他如鯁在喉,難以釋懷。
明明,他才是最有希望奪得案首的人。
明明,他才是最有資格站在那個位置上的人。
可是……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宋之棋?
陳時禖的心裡猶如油煎般難受。
嫉妒和不甘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著他的心。
「表弟,你這是何苦呢?」
房門被推開,盧俊恩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茶盤上是一壺剛剛沏好的新茶。
看著陳時禖這副模樣,盧俊恩無奈地搖了搖頭。
陳時禖沒有說話,坐在桌前一動不動。
盧俊恩將茶盤放在桌上,走到陳時禖身邊,輕拍他的肩膀。
「一次考試的成敗並不能說明什麼,來日方長,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機會~」
「可是……」 陳時禖抬起頭,看著盧俊恩,語氣中充滿了苦澀。
「我輸給了宋之棋……」
「勝敗乃兵家常事,真沒什麼大不了!」
盧俊恩打斷了陳時禖的話,笑著勸慰道:「你天資聰穎又勤奮刻苦,再說,你已經考中了秀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你呀,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陳時禖沉默。
他知道盧俊恩說的是對的,可他就是無法釋懷。
「好了好了!別想那麼多了,咱們出去走走,哥哥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盧俊恩拉著陳時禖的胳膊,硬是把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咱們先去酒樓吃飯,好好給你慶祝一下,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歸!」
盧俊恩拉著陳時禖往外走去。
一路上,陳時禖仍是興致缺缺,提不起精神。
「咦?怎麼回事?」
原本熱鬧非凡的知味軒,此刻大門緊閉。
朱漆門上貼著兩張醒目的封條,上面鮮紅的官印格外刺眼,幾個衙役模樣的壯漢守在門口,面無表情地驅趕著圍觀的人群。
盧俊恩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周圍的議論聲,終於讓陳時禖終於回過神。
「這是怎麼了?知味軒怎麼被封了?」
「你不知道?劉老爺犯了事,被抓進大牢了!」
「犯事?他犯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科舉舞弊唄!一個敗家子,真能毀三代啊……」
陳時禖猛然轉頭,望向身邊的盧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