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快步上前迎接安如意，比之前對待盧氏和鄒氏，更多了幾分熱情。
「什麼風把安妹妹吹來了？真是稀客，快請坐！」
姜夫人扭頭對身邊的丫鬟道：「把我新得的玉龍珠拿出來給安妹妹沏上，那個茶味淡，最適合她了。」
安如意笑著道謝落座，隨意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盧氏和鄒氏，並未多加理會。
安如意可以不理她們，她們卻不能裝作沒看見安如意。
盧氏和鄒氏連忙起身行禮，笑容中多了拘謹和討好。
「這兩位是……」
安如意轉頭看向姜夫人，語氣中帶著疑惑。
姜夫人這才想起介紹，笑道：「瞧我，只顧著高興，都忘了給你們介紹。」
她指著鄒氏道：「這位是鄒記錦緞行的東家，旁邊的陳夫人是她的表姐，外家姓盧。」
安如意恍然。
「打擾了你們，真不好意思。我也沒什麼大事，姜姐姐，你們繼續聊吧。」
討論裘意珊的婚事，姜夫人並不介意安如意在場。
「兩位夫人來是為了珊姐兒的親事，陳夫人的兒子年少高才，馬上就要府試了。」
都是聰明人，安如意肯定能聽出，這位陳公子就是她看好的人選。
果不其然，安如意哦了一聲。
突然，她坐直了身體，詫異地道：「哎？陳夫人和陳公子莫非都是陳家村的人？」
盧氏沒想到安如意會知道自家所在，受寵若驚。
「對對，我們不過區區莊戶人家……沒想到夫人竟然知曉！」
安如意笑得特別和氣。
「我家裡有個僕婦也是陳家村人，剛好聽過幾句閒話，說他們村裡有個童生極其出眾，要不是為老人守孝耽擱了幾年，說不得如今已是狀元及第了！」
盧氏聽了這話，與有榮焉，「那正是犬子，夫人謬讚了。」
「陳夫人過謙了。」
「不過，」安如意話鋒一轉，又道，「我怎麼聽說陳公子訂過親，難道……之前那樁婚事退了？」
盧氏沒想到安如意會當著姜夫人的面直接問出口，瞬間呆滯。
鄒氏反應很快。
她笑著打圓場道：「這事我之前和姜夫人提過，二哥兒馬上就要府試，我們不想擾了他的心神，所以……」
「所以，這婚到底是退了還是沒退？」
安如意才不會讓鄒氏糊弄過去。
她蹙著眉頭看向姜夫人。
「你得注意啊！你給珊姐兒說親，辦好了，人家說你為母心善不分嫡庶，辦不好……別人的口舌可都要衝著你來了！」
姜夫人笑容一僵。
陳時禖訂過親的事她知曉，但鄒氏和她說陳家一定會妥善處理好，不會有問題。
她略微過問了幾句，知道對方不過也是個普通莊戶人，就沒有放在心上。
結親是兩姓之好。
牛不喝水強摁頭，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如果男方提出退婚，但凡為了自家閨女以後的幸福著想，女方家都不會強擰著堅決不答應。
大不了，多給些補償就好了嘛。
不是什麼大事。
姜夫人在京城的時候，這種事情見多了。
每年榜下捉婿，多少糟糠都要下堂，別說只是個訂婚的姑娘了。
但安如意向來不愛多管閒事。
除了她感興趣的生意之外，安家的正事她都極少操心。
她突然說起這樁婚事，必有緣由。
姜夫人心念電閃，片刻工夫，腦子裡就轉了一大圈。
她收起臉上的笑意，看向鄒氏。
「怎麼回事，退親不順利？」
姜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了鄒氏臉上，她不禁瑟縮一下。
「不是不是，夫人誤會了！」
盧氏連忙解釋道：「退婚的事情，我們早就和女方提過，只是兩家都有孩子即將參加府試，我們就商量說……等府試之後再正式來辦。」
安如意心中嗤笑。
當事人不在場，盧氏想怎麼編就怎麼編。
「還是應該早些解決啊！」
安如意接口道：「不然，等陳公子高中後，保不齊，別人會議論珊姐兒，說裘大人是仗勢欺人呢！」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姜姐姐，你還記得前年禮部侍郎那件事嗎？好好的親事……可不要讓裘大人也沾了這種晦氣！」
禮部侍郎給閨女捉了探花郎為婿，請人上門詢問探花郎的意思。
探花郎的父母一口應承下來。
兩邊彩禮都過了，探花郎卻突然出現，說他被家裡人關了起來，他不能娶侍郎家的千金，因為他在老家早就成過婚。
貧賤之妻不可棄，他絕不會出妻另娶。
探花郎情比金堅義薄雲天，不願攀附權貴，博得了一通好名聲。
倒霉的，自然就是禮部侍郎。
全家成了京城的笑話談資不說，他還被皇上點名批評了一回。
禮部侍郎氣得臥床了半年多。
姜夫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多謝安妹妹提醒，這樣吧，」她轉向盧氏和鄒氏，正色道：「既然兩家早已說好，想必辦起來也不會困難。」
「珊姐兒不愁嫁，我也得給她掌掌眼，挑個好人家。」
「你們先回去吧。」
不待兩人答話，姜夫人就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幫兩位夫人把帶來的東西都收拾好，可別落下了什麼，送兩位夫人到門口吧。」
這和逐客令也沒什麼區別。
姜夫人說完就和安如意聊起天來，一絲眼風都沒留給盧氏和鄒氏。
兩人不好再待下去，訕訕地起身告辭。
「表姐，你彆氣餒，姜夫人那邊我去說和，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處理退婚的事。」
回到鄒家的鋪子，飲完一杯茶，鄒氏先開了口。
安家勢大氣粗，她們惹不起。
安如意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姜夫人好，她們也不能指摘什麼。
盧氏道：「行，我今日回去就辦……」
「姨母，你就不怕別人說你和表哥嫌貧愛富，想攀高枝嗎？」
一個少女撩了帘子進來，不客氣地嗤了一聲。
「胡說什麼？」
鄒氏瞪起眼睛，斥責女兒，「一個小姑娘也不害臊，哪裡輪到你說三道四了，快去算帳！」
少女撇了撇嘴，和盧氏蹲身一禮。
「姨母，我去前邊了。」
盧氏勉強擠出一抹笑，道了聲好。
她心裡不是沒有這種擔憂。
雖說退婚一事肯定對女方影響更大，但二哥兒也不會完全不被指摘。
畢竟，退婚後他們要和裘大人家訂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盧氏面色陰沉，神情變換不定。
鄒氏琢磨了片刻，才道：「表姐，要不……咱們再安排一下？」
盧氏沒有領會鄒氏的意思，納悶道：「怎麼安排？」
鄒氏笑了起來，
她揚了揚手裡的帕子，嘆息道：「姑娘家自己不檢點……被人退婚，不是理所應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