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不要白不要!

  五柳村。

  皮含光袖著手,慢悠悠地晃到了村後的賭坊。

  一進門,汗臭菸草和劣酒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皮含光沒有提放被熏得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屋內人聲嘈雜、烏煙瘴氣,幾盞油燈擺在黃膩的桌面上,散發著昏暗的光。

  粗布麻衣的漢子們圍坐在桌旁,個個眼睛通紅、神情亢奮,死死盯上桌上的骰盅。

  骰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夾雜著男人們粗俗的叫罵聲,以及或是興奮或是喪氣的喊叫聲,不絕於耳。

  皮含光輕咳一聲,伸手掩住了鼻子。

  他眯著眼睛掃視一圈,在拐角處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馬竿子。

  馬竿子正大聲吆喝著,將一把銅錢狠狠地拍在桌上。

  看那架勢,仿若開天闢地的大將軍,即將掛帥出征一般。

  一瞬間的寧靜。

  骰盅被掀開。

  「哈哈哈哈,大,老子贏了!」

  「唉!娘的,怎麼又開大!」

  「是啊,連著五把大了,真是見了鬼……」

  贏了錢的人得意洋洋,輸了錢的人垂頭喪氣。

  但很快,眾人就將注意力收了回來,再次神情振奮,篩盅上下翻飛,晃動不止。

  馬竿子喊了一晚上,嗓子像是著了火,打算離桌去喝點水。

  他將手邊散落的銀錢塞入懷裡,順手丟了一塊兒碎銀子給旁邊的少年。

  少年喜笑顏開地和他道謝。

  馬竿子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皮含光。

  「呦,皮小公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皮含光是高槐樹的妻侄,在五柳村住了許久,大家都認得他。

  馬竿子比旁人知曉更多。

  這位可是村長媳婦的心頭肉。

  村長媳婦早就叮囑過他和高槐樹的一幫兄弟,絕對不能將她這寶貝侄子帶壞了。

  馬竿子拉住皮含光的胳膊將他往外面帶,皮含光也沒有反抗,跟著馬竿子順勢往外走。

  「皮公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是需要兄弟們幫忙,你儘管說!」

  「沒有沒有,馬叔你太客氣了!」

  皮含光連忙擺手,「我就是無聊,出來溜達幾圈。」

  馬竿子哦了一聲,忽地想到一件事。

  「你之前讓我注意扈丘村那邊的動靜,你還記得嗎?」

  當然。

  宋之棋是他的仇人,他怎麼可能忘了?

  只恨他沒有人手,縣衙的柴捕頭又一直盯著五柳村不放,他才沒有輕舉妄動。

  「這幾日,有個小子跑來咱們村里想弄點邪藥,說是要對付什麼人。」

  馬竿子是高槐樹的心腹,對村裡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

  「三水過來尋我,和我討主意,我讓他去套那小子的話,說是要對付一個姓宋的童生,那童生搶了他的心上人。」

  姓宋的童生?

  宋之棋的堂兄也過了縣試,但他一直住在縣城,扈丘村里能對得上號的,就只有宋之棋。

  「來討藥的那人,叫什麼名字?」

  「扈小壯,一個不成器的小子,他老娘勞藥婆和咱們村是老相識,以前一起做過買賣。」

  這「買賣」恐怕不是什麼合法的生意,皮含光心知肚明。

  「扈小壯說他拿到藥打算怎麼辦了嗎?」

  「嗐,那小子蠢得很!」

  馬竿子不屑地道:「他想收拾那個童生,奈何人家一直閉門讀書,連書吏上門邀請都被拒絕了。」

  「馬上就要考秀才,換了我也不會輕易出門。」

  皮含光附和稱是,「這麼說,他是想半夜裡溜到宋家去……暗中下藥?」

  「估計是這麼個打算,」馬竿子撇了撇嘴,「他現在就是想先拿到藥,然後再謀劃。」

  馬竿子輕蔑地「嘁」了一聲。

  「你說他蠢不蠢,他還想要那種一沾上就會斃命的毒藥……真當縣衙那幫人是吃白飯的,查不到他身上!」

  皮含光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隨即笑了起來。

  「馬叔,送上門的替罪羊,不要白不要啊!」

  他壓低聲音,和馬竿子解釋道:「馬叔,這個姓宋的,就是害我不能科考的仇人。」

  「我恨不得立刻剝其骨、啖其肉,但我不想給姑父和村里惹麻煩,才一直按捺不動。」

  馬竿子恍然,「就是這個小子啊!」

  他拍了拍皮含光的肩膀,大聲道:「如此大仇,怎可不報!你想怎麼辦?馬叔幫你!」

  皮含光感激地道謝,小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

  扈小壯等得心急火燎,不停地朝樹林外張望。

  怎麼還不來?

  終於,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扈小壯一頭躥了出去。

  「哎呦,嚇我一跳!」周三水誇張地撫著胸口,罵道:「你個死鬼,嚇死奴家了!」

  扈小壯:……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這麼嬌滴滴的,真讓人不適。

  扈小壯催促道:「水哥,怎麼樣,弄到藥了嗎?」

  看客不捧場也不配合,周三水頓時沒了興致,正色道:「你娘難道沒告訴過你,咱們兄弟們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扈小壯眼睛一亮。

  「水哥,這麼說……你弄到藥了?快給我看看!」

  周三水拍開了扈小壯的手,「你著什麼急?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扈小壯:……

  周三水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瓶,晃了幾下。

  「這不是毒藥,但比毒藥管用多了!」

  周三水朝四周瞄了一圈,確定無人之後才細說起來。

  「毒死他,你就沾上了人命,縣衙不會放過你,為了區區一隻螻蟻坐牢,不值得!」

  扈小壯耐著性子聽著。

  「這種藥無色無味,放到枕頭裡可以讓人不自覺地吸入,持續幾天就會讓對方感覺精神困頓、萎靡不振。」

  「聽說那小子是個童生,對付這種人,直接殺了他有什麼意思?」

  「合該讓他科舉不中、屢試不第,從此一蹶不振,最後……」

  周三水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才接著道:「他受不了失敗的打擊,終是自己走上了絕路!」

  周三水嘻嘻笑了起來,「你說,這個計劃怎麼樣?」

  殺人誅心,皮小公子這招忒狠了。

  要論陰險,還得是讀書人啊!

  他們這些草莽,真比不上。

  扈小壯雖然覺得這事兜了個大圈,但風險確實比殺人小很多,而且最終的結果也能如他所願。

  更重要的是,宋之棋只要考不中秀才,劉二秀的爹娘就不會同他家提起婚事。

  他就還有機會。

  扈小壯高興地一拍巴掌,「多謝水哥教我,就這麼辦!」

  他伸手去拿藥瓶,周三水卻避開了他的手。

  「等等,都說別急了!你總這麼沉不住氣,難成大事啊!」

  扈小壯呵呵撓頭。

  周三水道:「這件事的重點,是將藥放到那小子的枕頭裡,你確定……你自己能辦到?」

  扈小壯思忖半晌,搖了搖頭。

  「他家裡人多,雖說都是些小娃兒也各個鬼靈精,確實不好對付。」

  「這不就得了!」

  周三水翻了個白眼,對扈小壯招了招手。

  「你過來,我告訴你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