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小壯指了指桌上的那張紙。
「你照著這個抄一遍,就說縣裡要舉辦詩會,讓他前來參加!」
老張默了默,上前拿起那張紙細看。
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錯字連篇,語句不通。
一看行文之人的文化水平就不高,並沒有讀過多少書。
「這……」老張猶豫。
真照這封信的內容送出去,豈不是一眼就被人看出了破綻,恐怕還要被人笑掉大牙。
「怎麼,有問題嗎?」
扈小壯見他面露難色,語氣不善地詢問。
「這封信,」老張斟酌著詞句,「是不是應該再……潤色潤色?」
「潤色?」
扈小壯皺起眉頭,「潤什麼色?」
老張:……
這人竟連「潤色」是什麼都不知曉,他和宋之棋能有什麼仇怨?
老張不想多管閒事,知道的越多越麻煩。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樣吧,你把你的要求和想法告訴我,我幫你寫一封正式的邀請帖。」
扈小壯雖然有些不耐煩卻也沒有拒絕,將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一遍。
老張聽完暗暗心驚。
這小子為人粗野莽撞,害人的招數卻不鄙陋,真不愧是勞藥婆的親兒子。
窗外的烏雲不知何時遮蔽了日光,原本明亮的文室,此刻顯得格外陰暗,如同老張的心情一般,複雜難明。
……
早春時節。
草長鶯飛,桃紅柳綠。
清晨的陽光透過枝頭新抽條的嫩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微風拂過,帶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混合著花樹的芬芳,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
心曠神怡。
村子裡,野花開得正艷。
紅的、黃的、粉的、紫的,像是一塊塊五彩斑斕的錦緞,點綴在綠油油的田地間。
鳥兒們在枝頭歡快地歌唱,嘰嘰喳喳,像是也在慶祝春日的到來。
宋之棋推開窗。
暖融融的陽光灑在他身上,讓他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享受這美好的春日時光。
耳邊是杜寶釧絮絮叨叨的聲音。
「咱們也沒必要去得太早,從桐陸縣往府城麗安,坐馬車不過一日的工夫。」
宋之棋緩緩地睜開眼。
遠處那條小河若隱若現,河水中波光粼粼水波蕩漾,好似一條金色的緞帶蜿蜒流淌。
杜寶釧將手裡的一個包袱整理好,放到床架子上。
「你三弟前些時候和客棧下了訂,房間已經預留下來,咱們提前七八天過去即可,省出來的這些時間你還可以在家裡靜心看書,等去了府城,你肯定忙著和同窗師座往來應酬,也靜不下心再來看書……」
啪啪啪!
院門忽然被敲響,杜寶釧的話聲一頓。
宋知琴從灶房裡出來,揚聲道:「娘你忙著,我去開門!」
一個駝背弓腰,頭扎文巾的中年男人跟在宋知琴身後進了院子。
宋之棋見到來人有些吃驚,趕忙行禮。
「張書吏,您怎麼來了?」
老張笑呵呵地拱手還禮,「小郎君,打擾您溫書了,罪過罪過!」
「張書吏太客氣,快請坐!」
宋知琴手腳麻利地端了茶水過來。
老張抿了口茶也沒有兜圈子,直接說明了來意。
「馬上就要府試,咱們縣裡請了有經驗的學子來講學,主要是給考生們講一講往屆的試題重點和府試時應該注意的一些情況,書長大人特意囑咐我給您送來一份帖子,邀請您去聽一聽,這對您的府試肯定大有幫助啊!」
老張將手裡燙金的邀請帖遞給宋之棋。
宋之棋接過帖子並沒有打開來看,只是問道:「之前書長曾言,他不會在考前舉辦講會,說這些都是旁門小道,不如集中時間和精力來鑽研書本詩賦,怎麼突然就變了主意?」
老張語塞,笑著遮掩道:「書長大人的心思,我等如何能知曉?」
「不過以我來看,這講會倒是十分難得,聽上一聽也無妨嘛,說不定真能有所助益。」
宋之棋含笑不語,舉起了茶杯。
「張書吏,請喝茶。」
老張只覺口中的茶水寡淡無味,心裡忐忑不安。
宋之棋這反應,和他想的不一樣。
平常少年遇到這種好事,一早巴巴地跳起來做準備了,他怎麼一點激動都沒有?
想到扈小壯的要挾,老張再次鼓起勇氣勸說。
「小宋郎君,你還年輕,不知道這裡面的好處,」老張語重心長地道,「這講會上請的人都是歷屆舉子,各個大有來頭,你如果能和這些人相識相交,對你日後的發展一定大有裨益!」
宋之棋頷首,先和老張道謝。
「既然如此,小子也敢問張書吏,講會所請之人都有哪些?」
這個……
老張形象欠佳,多年來只負責書院內務和文書整理,又臨近休致告老,天天想的都是早日回家頤養天年,對外事關注極少。
猛然間,他還真想不到該提誰。
老張的額頭沁出了汗珠。
靈機一動,他想到了一個人。
「你們這屆縣試,頭名學子是康文耀,你想必不知曉他那表哥也是少年童生,當年登榜風光無限,這次文會就請了他來參加。」
宋之棋心中微動。
「您說的這人,叫什麼名字?」
老張只是想到這人,隨口一說,哪知道人家的具體名姓。
思忖片刻,他才回道:「應是個陳姓舉子,具體名諱,我也不好直呼。」
宋之棋哦了一聲,再次謝過老張,「辛苦張書吏前來送貼,這次講會我就不去了。」
啊?
怎麼就拒絕了?
難道他哪裡說得不對,讓宋之棋察覺到了異樣?
老張額頭上的汗珠,滾落到了脖子裡。
「這,這不好吧,」老張訥訥道,「書長大人美意,你就這麼拒絕了,是不是……」
宋之棋打斷了他的話。
「書長為人最是通情達理,這些微末小事他不會放在心上。」
老張喉頭聳動,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勸說,急得差點跳將起來。
一壺茶喝完,四下靜默。
老張終是坐不住,起身告辭。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小宋郎君,如實回稟書長便是!」
這話聽起來頗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屋內的宋知琴蹙了蹙眉。
杜寶釧不解地看著她,宋知琴緩緩搖頭,並沒有出言解釋。
宋之棋將老張送出了院子。
「二福,你覺不覺得這人有些古怪?」
宋之棋笑了笑,意味深長。
不過早春而已,這位張書吏的汗也太多了些。
扈小壯得知張書吏沒有請動宋之棋出門,氣得火冒三丈,將老張罵得狗血噴頭。
奸猾最是讀書郎,果然沒錯!
既然宋之棋不願意出來,那他就想辦法進到宋家裡去。
總而言之。
他決不允許宋之棋高高興興、順順利利地去參加府試。
要是宋之棋能毀容斷腿,甚至丟掉性命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就更好了。
扈小壯擰著眉頭思忖。
轉眼間,他又有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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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完,努力恢復兩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