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大夫憤憤地道:「他們無視法紀肆意妄為,我一定要去拜見裘大人,請他秉公處理!」
祝老大夫說得太急,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田喜急急上前,給他撫背順氣。
「老先生,您別著急!」
宋冬來勸慰道,「這事交給我們來辦,等會兒到了上衙時間,我們去看看振河再說。」
搞清楚來龍去脈,心中有數後再找人也不遲。
未時中。
兩個人帶著七喜,又到了縣衙門口。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衙差們神情蔫蔫,不停地捂嘴打哈欠。
宋冬來遞上一個荷包。
守門的衙役顛了顛,神情頗為滿意,帶著他們往牢房而去。
陰暗的過道和外面敞亮的天地形成鮮明對比。
四周瀰漫著一股陳腐衰敗的味道,還夾雜著隱隱的血腥氣。
七喜捂住了鼻子。
帶孩子來探監的不是沒有過,衙差習以為常、目不斜視,一直將幾人帶到了牢房最深處。
宋冬來皺眉。
上回他被關進來牽扯的是殺人重案,都沒有人對他用刑,也沒人把他關到最陰暗潮濕的地方來。
宋冬來不由地生出懷疑,杜振河是不是得罪了誰。
有人在故意整他?
【那是三舅舅嗎?】
七喜拍了拍宋冬來的肩膀,讓他迴轉了思緒。
「二哥,姐夫……」
杜振河氣息微弱,聲若蚊蠅。
祝老大夫不是說他沒有大礙,怎麼杜振河像是都起不了身了?
「三弟,你怎麼樣?」
杜振江湊到柵欄邊,著急地詢問。
大鐵鎖和鐵鏈子隨著門欄晃動,發出刷啦啦的刺耳響聲。
「不要靠那麼近,往後退!」
衙差的厲喝聲傳來,杜振江只得後退幾步。
「二哥,我沒事……你,你們不用擔心。」
這還叫沒事?
杜振江心急火燎,恨不得變身蚊蟻鑽進牢房裡去仔細看上一看。
七喜一甩袖子。
小壁虎躥了出去,它攀著柵欄進到牢房內。
牆角處也盤懸著一隻壁虎,體型略微比小尾巴大些。
兩隻壁虎頭挨頭,尾巴亂晃。
「冬來,振河變成這樣……該如何是好?」
宋冬來看向地上趴著的杜振河,問道:「三弟,他們是不是想屈打成招?」
「不要胡說!」
杜振河還沒答話,衙差的厲喝聲再次響起。
一個差役突然從拐角處現身,橫眉豎目地瞪著宋冬來。
掌心裡,還繞著一條長鞭。
他抬起手,鞭梢指向宋冬來,凶神惡煞地道:「倘若管不好你的嘴,就吃我一鞭!」
這人也太兇狠了。
七喜頓時有了放出大白和小灰的衝動。
宋冬來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對那衙差頷首道:「多謝提醒,我知道了。」
衙差「哼」了一聲,踱步回了陰影里。
【爹,那個王青山說三舅進了牢房還不老實,口出惡言、藐視官差,讓人打了三舅十板子。】
七喜轉述小尾巴探聽到的消息。
【昨夜他們臨時提審三舅,三舅舅不承認下藥毒害扈二妮,又被打了二十大板。】
媽呀!
三十個板子,屁股都要打爛了吧。
七喜抖了抖,深切地同情杜振河。
「姐夫、二哥,不是我,我沒有……二妮她,她是被人害了!」
杜振河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官差在扈二妮家裡找到了殘留的藥材和沒喝完的藥汁,裡面的確有毒,好像是砒霜。】
七喜對著宋冬來不停地比劃。
杜振江一心擔憂杜振河,輕手輕腳地扒在門邊,也顧不上留意七喜。
小尾巴的信息,恰恰佐證了杜振河的話。
那人既然下藥害人,怎麼還留了活口?
真要對付杜振河,扈二妮死了最好。
這樣才能一了百了,讓杜振河百口莫辯、死無對證。
【扈二妮最近吃的是三舅新做好的藥丸,中藥只是偶爾才吃一頓,用的量也不大,應該是三舅囑咐過她。】
這姑娘,命不該絕。
到這時候,七喜也想起扈二妮是誰了,就是那個她放出小黃幫忙趕走了潑皮無賴,救助過的姑娘。
她也是扈丘村人。
這真是真巧她娘給真巧開門,真巧到家了。
「振河,我上次讓你和她說清楚,你說了嗎?」
杜振河勉力抬起身子,搖了搖頭。
「我,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說,又想著等她傷勢徹底痊癒再說也不遲,就,就耽擱了。」
這麼說的話,扈二妮應該不會存了惡意,因為被杜振河拒絕而故意設計陷害他。
宋冬來不憚以最大惡意來揣測別人,儘管,他也不希望事實會和他猜想的一樣。
但事關生死,絲毫也不能大意。
「你最近有得罪什麼人嗎?或者是,扈二妮得罪了旁人?」
聽他這麼問,杜振河也說出了心裡的猜測。
「王,王有金……」
杜振河氣息不繼,後面聲音微弱,門口的三人都聽不太清。
【爹,我讓小尾巴進去!你讓三舅小聲說就行,讓他省點力氣。】
只能如此了。
宋冬來對杜振河道:「三弟,事關重大,你輕聲說,我聽得見!」
杜振江不禁側目。
妹夫的耳朵這麼靈光?
宋冬來不動聲色地對他使了個眼色,朝陰影處示意。
杜振江明白了。
隔牆有耳。
他耐住性子,沒有多問。
片刻之後,杜振河低低地咳了起來。
【三舅舅失血過多怕是不太好,他暈暈沉沉的,好像是發燒了呀!】
七喜擰著眉頭轉述。
【三舅舅說那個王有金總是糾纏扈二妮,前幾日被他用藥迷了眼睛,這回的事情,可能就是他的報復。】
【王有金有個叔父在縣衙當差……叔父,是不是也姓王?啊!王青山不就是姓王嗎,難道他就是王有金的舅舅?】
七喜一眨不眨地看著宋冬來,希望得到他的確認。
宋冬來微微點頭,「很有可能。」
有了嫌犯就好。
雁過留痕,只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他們可以順著王有金這條線索去查。
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保住杜振河的性命,不能讓他再受刑罰。
最好還能請個大夫給他仔細檢查一下。
這事要真是王有金乾的,王青山必然已經知曉。
杜振河如今落到了他的手裡,一個不察,就可能命喪獄中。
到時候不過一句畏罪自殺。
一條人命就這麼輕易地被結果了。
還有扈二妮,也不知她現在境況如何?
萬一王有金鐵了心要除掉她再施毒計,扈二妮還能死裡逃生嗎?
宋冬來想到這裡,立刻有了決斷。
他要去找安如意幫忙。
如果裘大人能關注到這起案子,王青山為了自己的前途著想,一定不敢亂來。
在此之前,他們還得先見見扈二妮,叮囑她幾句。
但是。
衙差說扈二妮既是受害人也是證人,案件未調查清楚前,她不能隨意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