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他是我父親？
三輪金光從法杖中電射而出，淹沒了王冬的視線。在炫目的光暈中，她感受到背後的蝶翼微微振動著。
光明女神蝶武魂的擁有者與光明女神蝶簽訂契約，完全是血脈相融，渾然天成的事。純粹，乾淨的光明元素環繞在她身側，讓她感到陣陣溫暖，仿佛躺在雲端一般。
這是位面孕育出的光明，不來自天上地下，只來自人間。這股力量融進她翅膀的鱗片與脈絡之中，點亮了一條條細密的紋路，讓她的這對翅膀仿佛變成了精美的藝術品。
而她早早注意到的「雜質」，也在這樣的沖洗下愈發明顯了起來。她越是與小藍的力量交融，那位格更高的雜質就越與武魂本身格格不入。
「我幫你把魂力提升到了整六十級。」小藍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王冬卻覺得好像十分遙遠。她沒說謝謝，因為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感知那個「雜質」上，她想要把它趕出去。
她試著操控自己的精神力往下探。雖然身邊有個專精這方面的霍雨浩，但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太重視精神力的修煉，這讓她空有一次次提升帶來的精神力存量，卻不擅長控制。
她不能讓霍雨浩來幫這個忙。上次直接爆掉鏡紅塵一台頂級精神類九級魂導器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那威力過於恐怖，請霍雨浩來幫忙無異於害他。
「我倒要看看……」她咬牙切齒，「這個存在……究竟是什麼！」
說著，她艱難地涌到肩胛骨，連接翅膀的皮膚處的精神力猛地集中，直接湧進武魂之中。
她眼前的場景驟然一變。
森林，十萬年魂獸和花海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真在雲層之上的世界。金色的揚塵在空中飄蕩，淡而朦朧的霧氣纏繞在她腳下。遠處，白色的庭院尖塔若隱若現，讓她想起遠觀昊天宗時的所見。
「這裡是……」她喃喃道，「我夢中常見的那個場景？」
王冬循著記憶，開始挪向自己記憶中的位置。很多細節都能對得上，這裡就是夢中的那個世界，而自己上次所在的位置大概是在……
「別過去。」
稚嫩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王冬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回過頭去，發現名為唐小七的女孩不知何時又站在了她背後，依然是憂鬱而破碎的眼神。
「你還在啊。」王冬有點尷尬地摸摸後腦勺，似乎為自己的過激反應感到不好意思，「你怎麼回事，還能跟到我的夢境裡來嗎？」
「錯了。」小女孩說，「伱才是那個入侵者。」
「什麼？」
「你現在是在我的夢裡。」唐小七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得意，似乎堵住王冬的話讓她很開心。王冬注意到，她說話的狀態的確比之前好了很多，只不過表情和那些裂痕依舊。
「準確地說，不是夢，是記憶。」看見王冬若有所思，小姑娘這才把語氣重新放平，「你在我的記憶里。你的夢也不是夢而已，但是你的記憶不清晰，所以你才以為那是醒來就會忘記的夢。」
「那就是說，」王冬摸了摸下巴，「我武魂里的雜質，其實是你的東西？記憶？」
「我有那個能力給你的武魂里塞東西嗎？」唐小七搖了搖頭，隨後猶豫了一下，才不確定地說：「……我猜是他。只是猜測。」
「你也不知道？」
唐小七沒有回答，而是伸手一拉王冬的衣角。她的手自然而然地穿過了王冬的衣角，她依然是一個幻影，看來哪怕這裡是她的記憶，她也已經失去了主宰它的能力。她不是活著的人，但好像也還沒死。
「藏到這邊來。」唐小七提醒道，「記憶中的那一幕要來了。」
王冬從善如流地跟著她的指引，快速縮到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後面。這石柱的材質王冬沒有見過，顯然是某種只有這個位格才存在的材料。遠處，藍色長髮的男人牽著一個活潑的小女孩的手，一大一小兩個人正朝這邊走來。
「爸爸，你要帶我去幹什麼呀？」
小女孩銀鈴般的聲音聽得王冬心頭一顫。是的，她就是唐小七，聲音一模一樣，但是又有許多不同……現在傳來的聲音是如此天真活潑，仿佛從蜜罐子裡拿出來的，尾音還有焦糖一樣甜絲絲的味道。
而她身後這個唐小七幻影的聲音，聽起來像咬下一塊沉入海底的堅冰，咸澀，冰冷，不真實。
「爸爸來和你聊聊天。」
男人開口了。他把記憶中的唐小七拉到眼前這片空地的中央，正是王冬剛剛站立的位置。他蹲下身，海藍色的長髮如水般淌在地上，儘管只是遠遠一眼，王冬也看得出他有神的氣息，那是位格帶來的天生氣質。
海神兼任修羅神，唐三。比起第一次窺見夢境，如今的王冬已經可以確定此人的大致身份。
「聊什麼呀？」
唐三溫柔地摸摸唐小七的頭：「小七，爸爸愛不愛你呀？」
女孩粉藍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她一歪頭：「應該愛。」
唐三對這個回答前面的修飾詞不置可否。他又問：「那你喜歡爸爸嗎？」
「嗯……喜歡吧！」
這好像是幸福的家庭里經常進行的對話，王冬聽說過，好像一家人里父母都喜歡問小孩子你喜不喜歡爸爸媽媽這樣的話。
可惜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她沒見過父母，霍雨浩的家庭是那個樣子，赤秋和銀霜更不可能知道，紅塵兄妹的父母也很早就離世了。
「那麼，你願意幫爸爸一個忙嗎？」唐三的聲音依然溫和，他把手輕輕地攏在女孩的小腦袋上。
「你說吧！」唐小七答應得很是爽快。
「爸爸呢，現在想要在斗羅大陸做點事。如果小七願意幫忙的話，爸爸就會辦得很順利，但是小七可能會有點痛。」
「誒？」她茫然地眨眨眼，「有很痛嗎？爸爸，小七怕痛，如果太痛的話，小七就……！」
「爸爸不會害你的。」唐三的笑容似乎收斂了，「你只要聽話就好，痛也就是一下的事，很快你就都不記得了……」
說著，他按在唐小七額頭上那隻手的手掌中，忽然迸發出尖利的藍色光芒。唐小七發出一聲尖叫，撕心裂肺得讓王冬渾身劇烈一抖，她仿佛再次感受到自己後腦勺曾經傳來的劇痛。
「爸爸，不要，小七好痛啊……」
王冬猛地收回目光，縮回石柱後面，用力捂上了耳朵。她不敢看，不敢聽，生怕自己忍不住與女孩一起喊出聲。她聽見自己心跳越來越快，感覺到渾身也止不住地發抖。
是的……是的，和她的「夢」對上了，她每次頭疼發作的時候，窺見的部分場景里，有一場就是這個。她說自己做夢是因為記憶是模糊的，也就是說……
「你快看呀。」
她的背後，幻影唐小七的聲音卻變得異常冷漠。虛幻的女孩如同催命的死神一樣機械地出聲提醒她：「你一直最想看的東西就在眼前，快看啊。」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王冬感到生理性的噁心。她鬆開手，又緊緊捂著心口，試圖壓下翻滾的嘔吐欲望，然後艱難地重新探出頭。
可憐的女孩已經疼得昏迷了過去。她被唐三輕而易舉地夾在臂彎中間，臉色蒼白，原本紅潤的雙唇此刻毫無血色。而地上……女孩剛剛站著的地上，還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幻影，正用驚懼和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對她來說如同高山般的唐三。
「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唐三溫柔的語調不知所蹤，他對那幻影說話的語氣，如同在對一個陌生的流浪小孩說話。「剛剛分裂的時候，我已經告訴你該去做什麼，目標是誰了吧。」
但是那個幻影女孩不為所動，只是躺在原地，無神的眼睛裡不斷淌出虛幻的淚水，落在地板上就消失了。
「啊……爸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唐三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看來讓你用這個樣子去做事還是太麻煩了。」
試著，他只是輕飄飄地一直，流淚的幻影就如同一張白紙被壓扁，揉皺一樣，慢慢變成了一團，最後凝結成一塊碎片狀的能量體。
這片能量體飛到唐三手裡，他細細打量一番，才對自己的傑作感到滿意。「這樣就好。」他說，「去完成你的使命吧，等到你回歸本體的那天，你會明白爸爸的良苦用心的。」
隨後，他順手一甩，那碎片就飛下了這雲霧繚繞的世界。緊接著記憶開始崩塌，白金色的世界，藍發的海神，被撕開的女孩，全都一片一片地崩落，記憶構造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
王冬站在這黑暗的中心，久久喘不過氣來。
她的夢每次都是在唐三把手按在頭上那一刻就結束了，她根本沒想到，後面的發展是這樣的。
那個碎片她認識，她相信拿去給赤秋看的話，她的秋兒姐也認識。
「……結束了？」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眼神依然恍惚著。
「因為我的記憶就停止在這裡。」唐小七說，王冬發現她又站在自己背後。她似乎不喜歡和王冬面對面。「再一次開始有記憶，就是瑞獸把我從體內分出來了。」
「……你是那個被分出來的，那麼剩下的那個被帶走的，是……」
唐小七沒有說話。
「……唐三，是我父親？」
「你這樣認為嗎？」唐小七的聲音依舊憂鬱而冷漠，仿佛變成了一場馬戲演出的旁觀者。
「不對！」王冬崩潰地蹲下來，她緊緊抓著頭皮，「我沒有父母。我從小是在昊天宗長大，由大爹二爹看護……等等。」
唐小七就這麼靜靜旁觀著她的崩潰，似乎還露出了笑容，就像看到劇目中悲劇的主人公發現自己的命運時，觀眾早就心下瞭然的笑容。
「他們難道是合夥在演戲嗎？」王冬抬起頭，那雙眼睛裡的目光，此刻竟和這個唐小七有些相似了。「一起欺騙我？那強迫我去史萊克呢？也是安排好的？都是為了他想要做的那件事？我的人生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一場戲嗎？」
「你覺得呢？」
「……騙人的吧……」
一滴眼淚掉落在這片漆黑的記憶中，轉眼間就消失了。
……
「我猜測的情況發生了。」霍雨浩盤膝坐下，看著眼前被金光包裹，如同被困在繭里的王冬，面對眾人不解的目光，不知道從哪裡解釋起，最後嘆了口氣。
「首先，平等契約成功了，小藍前輩可以放心。」霍雨浩說著，指指那繭外正在慢慢生成的血紅色十萬年魂環，「她將擁有您帶來的兩個十萬年魂環，您也會獲得她分享的修煉速度。現在，她已經是一名魂帝了。」
「那麼這個就不是契約引發的？」銀霜想了想，「你的確說過契約失敗不會有什麼傷害，更別說已經成功了。那麼原因是什麼？」
而更熟悉霍雨浩和王冬的赤秋似乎已經想到了。
「小冬說過武魂雜質的問題，看來是那個導致的……畢竟，這次和她契約的正是光明女神蝶。」
「嗯。」霍雨浩略一點頭，隨後就繼續閉上眼睛冥想了。
「你不幫她？」小藍有些意外，「你是……她的朋友吧？」
「不需要。」他說，「她既然來找我，那就是做好了面對的準備，這一關她得自己邁過去。」
……
「現在還來得及。」唐小七走到王冬面前，看著她布滿淚痕的臉。
「什麼？」
「放棄掙扎，選擇唐三為我們準備的路，和我融合，變成名叫唐舞桐的人。儘管只是少了他想要的黃金龍血脈而已，但是現在融合，等我們回到神界，還能給父……唐三一個交代。」
「你在開玩笑吧？」王冬猛地一揮手，試圖將唐小七從身邊推開。然而她忘了唐小七隻是個幻影，她什麼都沒推到，自己一個踉蹌跌坐在了黑暗裡。
「要我和你融合……怎麼可能！難道你給我看了這麼多，一直以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為什麼不呢？」女孩似乎又變得天真而疑惑，「我們其實是一體啊！都怪唐三把我們分開，現在是時候融合在一起了。等我們融合了，如果你想找他算帳也好，我不會阻攔你的。」
「別以為我會上你的當。」
王冬現在看起來很是狼狽，她頭髮凌亂，衣服也皺皺巴巴，哭花的臉上全是淚痕，眼尾紅腫。然而，她卻咬牙切齒：「等我們融合了，我能不能想起來算帳都是另一回事吧？那時候的我已經不是我了……就和你不是你一樣。」
「不，你甚至不能和我相比！我可是在這個世界實實在在地活了七年，而你的確是空有過去痛苦記憶的空殼而已。你的裂痕下面是空的，你沒有活過，所以沒有血肉。」
「所以呢？」唐小七不為所動，「可是他是神呀。你說這麼多，他還是隨隨便便就能把我們捏死，就像當初分開我們一樣，根本不容拒絕，不是嗎？」
「那他怎麼不早點來把我捏死？從我離開史萊克那天就該動手了，還用等到今天？」
王冬搖晃著，非常艱難地站了起來，但是她的確是站了起來。
「順便告訴你一聲。」
王冬抬起手，粉藍色的蝶翼從她背後噴涌而出，兩黃，兩紫，一黑，一紅。此時此刻，那個鮮紅的魂環正在發亮。
她的身影幾乎是瞬間就在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層淡淡的藍粉色霧氣。下一刻，她已經來到唐小七面前，金色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是的，她碰到這個幻影了。
這是她第六魂環的第一個技能，小藍為了適應她的敏攻屬性而送給她的技能，光之鎖。鎖定留下印記的目標後瞬間移動，關鍵是可以鎖定任何目標，不僅是活物，還有死物，甚至靈魂。
「我現在捏死你，也同樣簡單。」
第六魂環再次光芒大放，這是小藍給予她的第二個技能，死亡蝶舞。
無數道藍色的蝶影快速交織在這個幻影身上，如同千萬把利刃，以驚人的速度割開她空虛的皮膚。
幻影瞬間破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