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小七好痛
「唐小七，」王冬把這個名字在腦海里滾了一遍，「姓唐……嘿，我說，你和那個海神唐三是什麼關係？」
她儘量讓自己聽起來只是在閒聊，但是銀霜在一旁看得真切，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雙拳也無意識攥緊了。王冬似乎在和空氣說話，但光是聽王冬的問話，也能感覺到話題不是很妙。
王冬的確緊張。她有種預感，這將是她離真相最近的一步。
然而，名叫唐小七的女孩沒能回答這個問題。她突然捂住腦袋，稚嫩的小手按在眉心處，豆大的淚水從那雙無神的粉藍色眼睛裡滾落下來。
「餵……喂！」王冬一下慌了，她可最看不得小朋友哭，儘管眼前這傢伙並不算是廣義上的小孩子。她真沒轍，也不會哄，只能試圖伸手抱抱小女孩，但是卻抱了個空，導致蹲著的重心不穩，往前一個踉蹌，撲了一手的灰。
她只是個幻影。
她嫌棄地甩了甩滿是泥土和灰塵的手，心想自己剛剛的動作在銀霜眼裡可能很是滑稽——她還有點在意自己的形象呢。
也許是王冬這一摔把小姑娘逗樂了，唐小七的哭聲漸止。這也勉強達到王冬的目的了，只不過是以她不太希望的方式。
「你哭什麼？」她鬱悶地重新蹲好，「我沒說什麼為難你的話吧，啊？」
「痛……」女孩嗚咽一聲。
「嗯？」
「小七好痛。」
「哦……」王冬看了看她身上的裂痕，從臉到手臂，再到光著的腳丫，她身上布滿裂痕，裂開的縫隙中透著幽藍色的光暈，證明著她並非活生生的人，不會流血。
封神台內，散發著淡淡光暈的靈魂碎片上，同樣布滿裂痕。王冬記得她第一次見到這塊碎片的時候，是不是還沒有這麼多裂痕來著？
「銀霜前輩，」她小心地問，「這碎片的裂痕在變多嗎？」
「的確。」銀霜肯定了她的猜測，「在她剛剛離開赤秋身體時，是裂痕較少的完整碎片。自從離開了寄託的身體，就開始逐漸虛弱。任何意識都不能離開肉身太久的。」
「雖然一開始赤秋隔絕了她的影響，但瑞獸強大的氣運和生命力，可能依然維持了她的寄生。」
銀霜說得很不客氣，她用上了寄生這個詞。在銀霜眼裡，她對這塊碎片提不起絲毫同情，僅僅只是靠吸瑞獸血活著的蟲豸而已。無論她曾經有什麼身份。
「那，」王冬猶豫地說，「她會在某天維持不住消失？」
銀霜想了一下，否定了她：「不會。她受保護，保護的層次很高，連帝天都解決不了——不然我們早就毀了這東西了；只要不是自我引爆，就不可能死去。」
「只不過，她會因為虛弱而失去自主意識，逐漸變成一股普通的力量。」
說到這裡，銀霜神色一動：「伱當然可以等到那時候。到那時候，她就徹底為你所用，不影響你的意志。」
「聽起來倒是挺好的。」王冬往旁邊的樹根上一靠，她的腿蹲得有點麻，小姑娘一直喊痛，不能給她提供任何有效信息。她試著把惻隱之心收拾起來。「那，力量，怎麼不留給秋兒姐？」
銀霜沉默了一下。「最終你還是她的主人，」儘管語氣依舊平穩，但王冬已經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聽得出她有些許沒底，「瑞獸不是她的主人。」
「應該不是那個原因。」王冬搖搖頭，「前輩，你讓我對你說心聲的前提是，你也別對我撒太多謊啊……還是擔心這東西會對秋兒姐有影響吧？畢竟是能暗算那個帝皇瑞獸的存在，你們覺得這上面一定還留著對付瑞獸的後手。」
銀霜沒說話。王冬自顧自往下說：「其實這沒什麼啦，和我直說可以的哦？我不太介意。我也希望秋兒姐好。……說到底，這本來就是我的問題，波及到了大家而已。」
說完，她沒有看銀霜的表情，而是再次轉向漸漸不哭了的，唐小七的幻影：「哦，看來你也哭夠了。現在不痛了？」
那些裂痕依然存在，而且依舊在以一般肉眼看不出來的速度擴大。唐小七脆生生地說：「不痛了。」
試著，她似乎從王冬上下打量的眼神中看出來了什麼，繼續解釋道：「小七不是身上痛，這些不痛的。小七剛剛突然頭很痛。」
王冬感興趣地直起了背：「不是這些裂痕……意思是我剛剛那句話說得你頭痛？」
小姑娘點了點頭。隨後，一根食指點在她眉心的位置，王冬的聲音傳來：「這裡痛？」
「嗯……嗯。」女孩用力點點頭。
王冬的笑意再次收斂了。她想起自己對魂導器過敏最嚴重的那幾次發病，她在後腦勺的劇痛中昏迷，然後來到另一個夢境。
夢裡，海藍色長髮的男人俯下身，手掌按上個子矮小的女孩的額頭，溫柔地摸了摸，然後深藍色的光暈從皮膚相接的地方濺射出來。孩子的哭聲和痛呼充滿這個金色的華美夢境，仿佛聖潔的交響樂中某根小提琴弦崩斷的不和諧音。
後續發生了什麼，她從來都沒有看清。從這裡開始，她就會從夢境回到昏迷的黑暗中。王冬，她一直有種奇怪的錯覺，這個夢境仿佛就是她誕生的時刻。
王冬嚴肅地看著唐小七那張臉，試圖把她和夢裡的女孩對上，但是記憶中的那個剪影卻越發模糊，仿佛在阻止她。那個男人……
「哈……算了，先這樣吧。」王冬擺擺手，「我也不想再把你弄哭了，就先問到這兒吧。」
說罷，她轉身走到銀霜身邊：「走吧。」
沒必要現在就問到最後，她想，她每次一想這件事，心裡就是一團亂麻，稍微讓自己喘口氣吧。
她們往前走了兩步，王冬再回頭看，名叫唐小七的女孩依然在她身後。她嘆息道：「你不回去嗎？我不問你了。」
唐小七什麼也不說，僅僅是跟在她身後。
「餵……我說啊，你真的要這樣像女鬼一樣尾隨我？」
這話說出來，王冬自己都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半夜悄悄看過的鬼故事浮上心頭。但是顯然這種糟糕的形容也沒法讓這個小女孩回心轉意。
她又超級大聲地嘆了口氣，在銀霜疑惑的目光里甩甩腦袋：「走吧！你就當我背後真的跟了女鬼了！」
……
「你覺得這次大賽如何？」
赤秋和霍雨浩也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們剛剛進入星斗大森林邊緣，霍雨浩整個人都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他現在能感受到整個星斗大森林的生命力，這些生命力也源源不斷地反哺他。
這時候赤秋突然問了那句話。霍雨浩看向她：「大賽？」
「我的確是不太了解這些……」赤秋斟酌著用詞，「人類國家之間的，爭鬥？我感覺這可能屬於最難的人類知識那一檔。所以我有點好奇，現在邊境不是很緊張麼？這大賽還能開得起來？」
「能吧。」霍雨浩想了想，「報名的學院和宗門有那麼多就說明得了原因了。如果真的有大問題，沒道理再派皇家學院的精英們以身赴險的。」
赤秋停下來：「我想不通的就是這個。如果我是徐天然，我會選擇在大賽結束那天立刻發動邪魂師的力量把所有參賽的戰鬥力抓住，破壞到無法戰鬥，然後立刻開戰。」
「但是站在斗羅三國的立場上想一下。」霍雨浩也陪她停下來，從地上拿起一顆石子，在土地上畫了個井字。然後他在井字里畫下第一個圓圈。「他們還不知道徐天然能動用邪魂師的力量，他們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聖靈教的存在。」
最簡單的下棋，平時他和朋友們聚在一起也會拿這個消遣，最後的贏家不是霍雨浩就是笑紅塵，他們都是這個的高手。赤秋在他的圓圈旁邊畫了一個叉。
「那也不該犯險？」她歪了下頭，看著地上的棋盤，「我覺得不應該做無把握之事。日月帝國敢於邀請大家來到明都，也就說明他們不怕這些魂師高手在明都搞什麼動靜。這就說明他們做好了反制的準備。」
霍雨浩往斜對角繼續畫圓：「人類是有道德底線的，所以日月帝國的底牌再黑暗也最多是毀天滅地的魂導武器，這就是斗羅三國的誤判。而面對魂導武器，你知道那些魂師學院總是很有自信。他們不認為他們會死在魂導武器下。」
看著赤秋繼續畫叉，霍雨浩微笑著，以誤導的方式走了一步棋，果不其然他金髮的愛人又上當了。赤秋在下棋這方面已經有了不少長進，但和他還是有些差距。
他畫下另一個圓，然後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把三個圓連成的直線畫出來：「我贏了哦。」
「這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赤秋把自己手中的枯樹枝丟在一邊，「你這一步是提前計算好的嗎？」
「是的，當然。」霍雨浩點點頭，「下棋是肯定要想後面的幾步的，如果一直只考慮眼前這步的話，很容易輸掉。」
接著他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角粘上的泥土。「這次大賽當然是一個圈套，它就明晃晃地擺在所有人眼前……對於大家來說，唯一不確定的事情，就是這個捕獸夾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也許輕易就能取下來，又有可能直接夾斷一條腿，失血而死也是可能的。」
「就報名情況來看……大家都認為是前者，其實我也有點驚訝，但有時候大家就是喜歡風險中的機遇。」
「我還有一個問題。」赤秋像學生提問一樣舉手，「假如徐天然真的按照我想的那麼做了，邪魂師真的就會放過日月本土的隊員？」
霍雨浩沖她眨了眨眼。
「我覺得不會，」赤秋說，「邪魂師還分敵我？走火入魔到邪性的程度，除了自己和聖教的利益外，應該不在乎別的。殺紅眼的時候，還會管食物身上穿的校服是哪個學校？」
「你說得對。」霍雨浩語氣嚴肅起來，「我們真得阻止徐天然那麼做。」
「怎麼阻止？這可不是用蠻力解決得了的事。」
「方法……總是有的。」霍雨浩握了握拳，「秋兒，你知道我和笑大哥報名了地下的魂導師精英大賽吧？」
「你和我說過。」
「我報名了奧都商會。」霍雨浩說，「等到商會內比賽結束，我就會和夕水盟的人比賽了。」
赤秋聽懂了他話里的話。「太危險了。」赤秋握緊了手中的槍，「你還沒到什麼危機都能一個人解決的地步。」
「但是面對邪魂師我有自信，我……」
霍雨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赤秋抬手打斷了。她金紅色的眼睛在斑駁的光影下像顆紅寶石，其中清楚地倒映著霍雨浩的身影。
「我說的是，你一個人沒法解決。」赤秋微笑起來，那雙眼睛也彎起來帶著笑意，「加我一個，雨浩。」
霍雨浩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話：「這很危險，秋兒。」
「所以換位思考一下，你要是一個人冒險的話，我也會這麼擔心的。」赤秋輕鬆地接過話頭，順手讓黃金龍槍在她手中挽了個漂亮的槍花。她動作看著瀟灑，實際上黃金龍槍的重量可不是誰都能舉起來的，更別說耍花槍了。
霍雨浩一時無言。赤秋乘勝追擊：「要說裝邪魂師，我其實比你更像。」
說著，她將長槍戳向一棵樹旁邊寄生的藤蔓。被刺穿的藤蔓很快就開始枯萎，霍雨浩能看到生命力的流向——黃金龍槍在吞噬生命。
隨後，她繼續展示出她的魂環。那些魂環褪去偽裝的顏色，逐漸變成原有的金色；她又一握拳，這些魂環就仿佛燃燒一般，變成地獄之火般的紅色。
「反而你的亡靈魔法看起來太傳統了？」赤秋笑吟吟地說。
「傳統嗎？」
霍雨浩的好勝心被點燃了，他快速低語了一串晦澀的符咒，隨後舉臂打了一個響指，一扇漆黑的門就出現在他身後。
那連光線都能吞噬的黑色背後，一具巨大的骷髏發出「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聲音，扒開門探出一個慘白的腦袋來。空洞的眼窩裡，還燃燒著兩縷綠色的螢火。
「這樣還傳統嗎？」他摸了摸骷髏光滑的腦袋。
「居然還有召喚功能。」赤秋顯然有些震撼，「這我真沒想到……但是，雨浩，你如果展示了這樣的能力，真的不會徹底被那群傢伙盯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