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火鉈英雄第三幕

  那次之後,野田慎二卻又恢復了與火鉈英雄不相往來的狀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之後,哪怕雙方在學校里數次狹路相逢,每次在火鉈英雄的全神戒備中,野田慎二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地直接從他身旁擦身而過。

  就像他們是真的素不相識一般,甚至些小手段都不用。

  彷佛……不管是雙方最初的相識,還是後來那次在便利店裡莫名其妙的再會與羞辱, 都是虛假的泡影。

  但火鉈英雄卻又清楚地知道,兩者都是真正發生過的。

  野田慎二真的找到過他,並且向他宣洩過惡意。

  證據就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從那次之後就開始時不時地過來騷擾一番。看起來野田慎二自己沒什麼興致再來,但這不妨礙他把火鉈的事情告訴了那群人。

  給別人添麻煩,似乎就是野田慎二現在這個人格的愛好。

  不過慎二的這群狐朋狗友也不是什麼有膽量的傢伙。他們也沒敢對火鉈做的太過分, 至多只是口頭嘲諷與偶爾作為顧客進行一些刁難與,還要成群結隊才敢進行,簡直像是一群鬣狗。

  畢竟在學校里的誰都知道, 火鉈英雄雖然獨來獨往又性格古怪,但並不是一個好的用來欺負解悶的對象。

  ——有一個刑警父親的他可是從小就開始學習搏擊,是真的能打架也敢打架的。

  不過,火鉈英雄自己一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要感謝那個老爸,倒是有些沮喪。

  於是,火鉈英雄的整個三月,就這樣在煩躁的氣氛中過去了。

  ……

  然後,在四月的第一個周末,發生了一場地震。

  對生活在這個國家的來說說,地震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與之相關的應對也通過從小的頻繁演練與教育埋入骨髓,成為了習慣。

  因此短暫的大地晃動基本停止之後,火鉈英雄就冷靜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開始確認受災狀況。

  在氣象廳的報告中,這次地震在當地的震度達到了從上往下數第三強的「6弱」。但在《新耐震》標準指導下的城市,已經基本可以應對這種強度的災害了。

  比如在火鉈英雄家中, 雖然勐烈的搖晃導致了許多家中物品的損毀,但木結構建築釋放應力良好,再加上地基與房屋之間的免震結構緩衝,屹立不倒。

  此時通過社交平台,火鉈英雄也看到了許多同班同學的留言——看來大家的狀況都差不多:嚇了一跳,一地狼藉,可能有短時間的停電停水,但並無大礙。

  然後就在這時候,他接到了火鉈所在的電話。

  原來,剛才火鉈所在接到了小宮加奈的求助電話——她同樣沒受傷,但由於地震導致門窗變形,她現在被鎖在屋子裡出不來了。

  而此時正在警局主持災害應對會議無法脫身的火鉈所在,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火鉈英雄。

  「小宮老師很照顧咱家吧?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候了!拿出火鉈家男人的樣子來,去吧!」火鉈所在生硬地說道,然後掛斷了電話。

  火鉈英雄拿著電話有些無奈。

  ……人家想要的是報恩嗎?是想要見你吧?

  不過,雖然平時火鉈所在已經根本差遣不動他了,但如果是小宮加奈的事,確實就算火鉈所在不開口他也肯定會去幫的。

  搖了搖頭,他還是出了門。

  一路上,與火鉈家類似,市民們的民居大多完好無損, 只是屋內的家具陳設摔得有些慘。商店等水泥建築則多少會有些牆體脫落,偶見樓體上出現了抗震用的預留接縫。

  所有人都有井然有序,各自收拾著殘局。

  一切似乎都很平靜。

  但當火鉈英雄騎著車,穿過市區,一路上看著這些場景,卻總覺得有某種抓不住的不安感。

  他在大川河的橋邊停留了片刻,看著下面河水乾枯的河床想了片刻,仍然沒什麼頭緒,最後只好決定先把小宮加奈的事情辦完再回頭想。

  橋頭不遠處,就是小宮加奈的屋子。

  那是一間毗鄰大川河,就建在沿河道路另外一側路邊的一戶建。與周圍那些外觀依然完好的鄰居們相比,這棟房子看起來就悽慘許多了。

  看著幾乎擰起來的鋁合金門框,火鉈英雄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用暴力的方法一腳踹開。

  裡面頓時傳出了小宮加奈的尖叫聲:「啊——」

  「……是我。」火鉈英雄無奈道。

  小宮加奈定睛一看,這才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

  然後她抱怨道:「門都被你踹爛了,我要賠房東錢了。」

  「一扇門只是小問題。」火鉈英雄滿不在乎地說道,「更大的問題是,你確定這棟房子還能繼續住?」

  小宮加奈看了看出現粗壯裂縫的牆壁,也是臉色一黑。

  這套房子的年代比較久遠,建成時間在七十年代前後,不符合《新耐震》標準……不過小宮加奈當初也是貪圖租金便宜,又自覺運氣不會那麼差遇上大地震,才租下了這間房子。

  沒想到,現在就立刻受到了教訓。

  「你還是去學校打地鋪睡幾天吧。」火鉈英雄建議道。

  「嗯,看起確實只能換個地方住了。」小宮加奈也答道。

  然後她不說話了,只是眼神爍爍地盯著火鉈英雄。

  瘋狂眨眼,拼命暗示。

  「……」

  「……」

  火鉈英雄則咬著牙,死也不應。

  最後,小宮加奈翻了個白眼,終於不裝了:「英雄!請允許一個無家可歸的弱女子去你家借住幾天!」

  「這種事情我說了不算,你去跟我爸說——」剛剛本能地把拒絕的話說出口,火鉈英雄這才驚恐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火鉈所在絕對會一口答應的,絕對……他只要不回家就行。住辦公室對刑警來說本就是一個必備技能。

  這樣一來,難過的只會是火鉈英雄。

  他立刻改口道:「不不不,我是想說——女教師與男子高生住在同一屋檐下這種事,小宮老師你真的不怕被pta投訴嗎!!」

  「嗨……算了。」小宮加奈悻悻地暫時放過了火鉈英雄,「反正先幫我收拾行李吧。不管去哪裡,行李總是要收拾的。」

  火鉈英雄忙不迭答應。

  然後他發現,這也是同樣是個艱難的任務。

  小宮加奈的大衣櫃也被震倒了下來——面朝下……

  而且衣櫃剛被火鉈英雄扶起來一半,衣櫃門就突然滑開了。緊接著一大堆年輕女子的內衣就對著少年噼頭蓋臉地傾瀉了下來。

  雙手還撐著衣櫃,火鉈英雄臉上被迫掛著一件內衣,頓時腦子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內衣的香味。

  小宮加奈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她「嘿休」地喊著,幫著火鉈英雄發力徹底扶正了衣櫃,然後就表情自然地伸手,將掛在火鉈英雄的臉上的內衣取了下來。

  然後,她直接順手就把剛才掛在火鉈英雄臉上的那內衣丟進了自己的行李箱內,然後就蹲下來,繼續在滿地的內衣里收拾整理著。

  火鉈英雄的臉上已經灼燒了起來。

  他也不敢繼續看滿地的內衣,只是僵硬而不自然地扭頭望向了窗外。

  過了一會兒,小宮加奈哼歌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她悠悠嘆出一口氣,突然冒出一句:「話說,其實我好像一直忘了詢問英雄的意見:對於重新有個媽媽這種事……英雄會不會很討厭?」

  火鉈英雄愣了愣,飛快地回過神來,趕緊道:「我只把加奈姐當姐姐……」

  然後他忍不住有些憤憤道:「你真的受得了那個男人?」

  「有什麼受不了的?」小宮加奈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他,「平時我和英雄相處不是也不錯?英雄會覺得和我相處很不自然嗎?」

  「倒也沒有……」

  「你看?」

  火鉈英雄突然回過神來,反感地說道:「我和那個男人才不一樣!!」

  「哦?」小宮加奈悠悠道,「但在旁人看來,你和師父可是很像的哦?是『不愧是那個男人的兒子』這種程度的像呢。」

  「沒有!他是我最討厭的人!」火鉈英雄咬著牙捏緊了拳頭。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加奈姐不是都知道嗎?他放棄了媽媽!」火鉈英雄憤恨地說道,「這個男人,從小就在我耳邊叨念著正義必勝正義必勝……結果他的正義,也還不就是那種程度嗎?連親人都救不了!」

  咬著牙說完,火鉈英雄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氛。

  然後他扭過頭去,卻見到小宮加奈已經停下了整理的動作,正托著下巴著迷地盯著他看。

  「……很像呢。」她露出神秘的微笑,輕聲道。

  不過,小宮加奈並沒有打算說謎語。她的眼神很快逐漸恢復了清明,然後慢悠悠地解釋道:「英雄,你沒發現吧?哪怕是在這件事上,你和普通人的想法也不太一樣。」

  「師父那種情況的話,普通人會覺得——啊,他怎麼這麼沒有人性?」

  「而你的想法卻是——這不是正義。」

  「……嗯,只能說你的確是他的兒子吧。」小宮加奈雙手一合,笑道,「只是理念不同,但都同樣追求正義。」

  火鉈英雄啞口無言:「我——」

  「所以,你為什麼會喜歡假面戰隊系列呢?還不是因為師父他自己喜歡,而且從小就帶你一起看。」小宮加奈則繼續說了下去道。

  火鉈英雄深吸一口氣,終於找到了反駁的點:「——先不說我。但是加奈姐你是正常人吧?為什麼還能接受這種正義狂?你不覺得他沒人性嗎?」

  「這就叫理想主義者呀。」小宮加奈笑了出來。

  最後她認真道:「英雄,我能感覺到,所在他也是痛苦的……理想主義者不是沒人性,只是更擅長忍耐。而且,甚至是為了別人在忍耐……這,就是理想主義者閃耀的地方。」

  「——也是我喜歡他的地方。」

  ……他也會痛苦?他也會——火鉈英雄將一切念頭驅逐出腦子,拒絕去繼續思考。

  他只是用力別過頭去,移開視線道:「加奈姐你快收拾。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小宮加奈順從地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只是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很快,小宮加奈拉著行李箱跟著火鉈英雄出了被踢開的門。

  「好了接下來——」火鉈英雄呼出一口氣,剛想放鬆點,卻突然聽到了警報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火鉈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那不是遠處的警車傳來的警笛。而是在整個社區的上空迴蕩著的,防空警報的那種鳴叫聲。

  「長鳴……是災害警報?」小宮加奈也愣愣地抬頭望著電線桿上的喇叭,「地震不是已經過去了?莫非是餘震?可是也沒感覺啊。」

  火鉈英雄仔細分辨著遠處的警車伴隨著警笛的喇叭喊話聲,不確定地道:「好像是……海嘯警報?警車的喊話說,海嘯馬上就要到了,讓所有人去高處避難。」

  「海嘯?」小宮加奈掏出手機刷著新聞,「啊,有了……『因14時46分發生在西太平洋國際海域的芮氏0級地震……對本縣發布海嘯警報……預計高度為約6米高……請儘快避難。』」

  「六米?」火鉈英雄想像不出,「那是什麼概念?」

  「我不知道,我是從山區來的啊!英雄不是本地人嗎?」

  「啊,可從我出生以來我就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小宮加奈迷茫地摸了摸頭:「不過我記得海灣外面是有防浪堤的。而且這裡距離海邊都快兩公里了,應該很安全……吧?」

  火鉈英雄剛想回答,動了動嘴唇,卻意識到自己正在聽到了越來越多的不妙的聲音。

  ——防空警報聲。

  ——像是瀑布一樣的轟鳴水聲。

  ——不知為何,無數車輛的防盜警報聲連成一片。

  但就是沒有人聲。而且後面兩種聲音,正如同被什麼推進追趕著一般,朝著這個街區碾壓過來。

  火鉈英雄抬起頭來,順著門口大川河下遊方向望向遠處。

  然後他勐地打了個寒顫。

  他看到了。

  發出轟鳴聲的,是浪。

  從數公里外的河流盡頭,有黑色的浪涌了過來。

  但那又並不只是浪,因為它的高度已經高出了河床,甚至高過了遠處的橋樑。它就像是覆蓋在河床上的巨大蓬鬆奶油,是半凝固涌動著的黑色泥漿,在表面上,還浮動著彷佛裝甲一般無數建築物的碎塊,就這樣從數公里外的遠處涌了過來。

  水體的速度不快,不緊不慢地攆著前方的小汽車。

  但它的體量就是一切。它沒有左右的邊際,只有一直在往前延伸的前方的邊際。

  它所到之處,瞬間漫下堤壩,衝下河道,很快抹平一切高低差距,將旁邊的路面也吞入體內。

  火鉈英雄勐然之間意識到了,他之前所想不出來的不安感到底何來。

  不安來自於水。大川河的枯竭,只是海嘯的前兆。

  不安來自於人。一路上他所見到的房子很多,但正在修繕房屋的人,卻其實很少。大多數人,到底去哪兒了?其實是一早收到了海嘯警報,前去避難了。

  而只有少數人……少數像他與小宮加奈這般根本沒有海嘯經歷的人,還在市內慢悠悠地整理修繕這房屋,整理著行李。

  而火鉈英雄最後想到的的一件事情則是——紅戰士呢?

  總是跟在他身邊的紅戰士……從他出門開始就不見了蹤影。紅戰士現在在哪裡?

  某種心靈的指引,讓火鉈英雄抬起頭來,突然轉向另一個方向的遠處。

  他看到了——數百米外,社區小學校四層樓的鋼筋混凝土教學樓的頂層,那個帶著顯眼紅色面具的男人,正竭力地朝他揮舞著手臂,似乎在期望他能看見。

  「啊——」小宮加奈也終於發出了聲音。

  她也看到了遠處順著河床涌過來的海嘯,用顫抖的聲音發出了一聲代表茫然無措的聲音。

  火鉈英雄驚醒過來,勐地一拽小宮加奈:「快跑!!」

  小宮加奈一個踉蹌,也急忙跟在後面,邊跑邊叫:「去哪兒?」

  「高處!不會被沖走的水泥樓!學校!」火鉈指著前面吼道。

  然後,兩人就這麼開始在街道上拔腿狂奔,朝著遠離河道的方向,前方的坡道高處的小學校跑去。

  火鉈英雄跑的快一些,他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小宮加奈,就怕她跟不上或者摔倒。

  就這樣,在一次次地回頭中,他就那樣看著坡道底部被終於到達的黑色的海涌淹沒。

  表面漂浮著或大或小建築碎塊的黑涌終於到達了橋頭的位置,衝下堤壩,以巨大的能量衝擊著下方的護欄上,如同炸裂一般地炸出白色的水花,並迅速淹沒了道路。

  他們在坡道上端跑著,海嘯則在坡道底部持續上漲,並從其他岔路迂迴著過來淹沒著坡道。

  在火鉈英雄剛剛跑過的地方,一位老人剛剛從屋子裡遲緩地走出來左右張望著——下一刻,洪水卻一左一右,從老人所在的位置上下兩處岔路的沖刷進來。

  只是一轉眼,這位老人就被圍困在了四面都是洪水的唯一一塊地面上。

  而隨著水體的快速沖刷,他的腳下的水位也一下子淹沒到了腳踝。

  老人嘗試著爬到街邊的台階上,但下一刻,下一波挾帶著汽車與房屋的洪流便勐地沖刷過來,一眨眼就抹掉了他的存在……

  火鉈英雄的最後一眼,只看清了老人愕然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乾脆回頭拽住了小宮加奈的手臂,拉著她一起跑。

  終於,隨著坡道的逐漸升高,下面的海嘯上漲的速度也減緩了。兩人與黑水之間的差距,逐漸拉開。

  但火鉈英雄心情卻一點都沒輕鬆下來。

  他現在知道「六米」是什麼概念了。

  所謂的六米高的海嘯,那並不是六米高的海浪。那不是一道雖高卻薄,只要衝過去就可以無視的水牆——而是整個海體的海平面,抬升了六米!

  也就是說,凡是低於六米的地方,不論是一個市還是一個縣,統統都會被海嘯吞入體內。

  唯一安全的,就只有不會被沖走的高處——也就是到現在還在那邊朝他用力揮手指引的紅戰士坐在的地方——堅固的鋼筋混凝土教學樓的四層。

  三分鐘後,他們終於沖入了小學校的校園,順著外部樓梯爬上了頂樓。

  小宮加奈完全精疲力盡,完全在地板上躺了下來。

  而火鉈英雄這才覺得稍稍安心,可以喘著氣在樓頂上看著下面涌動的洪流了。

  最遠處已完全一片澤國,在天色下泛著水體的波光。從地平線上,更是又有一道白色的「牆」涌了過來,那是下一波海嘯。

  稍近一些的地方,幾股黑色泥漿一般的水體正從不同的來處交匯。黑色的水,各自輕而易舉地驅動著長達數百米的白色「羊群」:那是無數從地基上被推下來的完整房屋,無數的汽車,船舶。

  人類的白色造物們在水面上燃燒著,被迫排成擁擠的隊列,被黑色的大自然的力量驅趕到一起,再攪合成無數看不出本來面貌的碎塊。

  火鉈英雄突然意識到——遠處的澤國,那原本是城區。

  而他現在所看到的,正是海嘯之前將城區整個抹平的具體過程。

  一想到這一點,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難。

  ……警察局是六層高的水泥建築,老爸會沒事的。火鉈英雄一邊在心中默念著,一邊繼續往近處眺望。

  海嘯已經淹沒到操場門外了。

  火鉈英雄一邊估算著,一邊往腳下看去——然後他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下,眼神也凝固了。

  ——因為瀑布一般的水體轟鳴聲,警報聲,車輛的防盜報警聲,混合起來已經成為了一種被火鉈習慣了的背景音……所以他沒有聽見被掩蓋在其中的呼救聲。

  在剛剛他跑上來的外部樓梯的底端,一樓入口處的鐵門不知何時竟然被鎖上了。

  現在,那裡正有三名避難者站在鐵門前。他們一邊驚恐地回頭看著逼近的海嘯,一邊拼命地敲打著鐵門,竭力喊叫著。

  火鉈英雄毫不猶豫地轉身打算往樓下跑去。

  時間還來得及。

  海嘯徹底淹沒操場還需要一兩分鐘的時間,他完全來得及下去把鐵門打開,讓這些人上來避難——

  火鉈英雄突然一個踉蹌——一隻腳突然從他背後伸出,絆了他一腳。

  火鉈英雄穩住身形,本能地朝後望去,然後一愣。

  ——是野田慎二。

  他抱著肩膀,仍然是一臉惡劣的微笑,身旁卻還跟著兩名穿著背心露出紋身,握著出鞘短刀的幫派人士。

  「火鉈,那麼急去幹什麼呢?」

  「我沒空跟你扯。」火鉈不耐煩道,打算回頭繼續往樓梯衝去。

  但再一次,他停下了腳步。

  身後傳來了小宮加奈的驚叫聲。

  火鉈英雄咬著牙再次回頭,看到小宮加奈正被那兩個幫派人士挾持住架了起來。

  野田慎二,則正將那把脅差架在小宮加奈的脖子上。

  ……野田慎二似乎為了證明他是認真的,在火鉈英雄開口前,他已經稍一用力,令小宮加奈的脖子淌下血來。

  「門是我鎖的。」野田慎二開門見山道,「你想去開,把那些人救上來?……也可以,但小宮老師可就沒命了哦?」

  小宮加奈眼神驚恐,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火鉈英雄又扭頭望向樓下。

  洪水已經涌到菜場中間了。

  那三名避難者中已經有人放棄,扭頭朝著操場另一側衝去,似乎想要繞到那邊的體育館去。

  但只是一轉眼,他就被洪流追上,吞沒。

  火鉈英雄再次作勢想要衝去。

  但再一次,他還沒邁出一步,小宮加奈發出的慘叫便再次阻止了他的腳步。

  野田慎二閃電般地將脅差狠狠刺入小宮加奈的手臂中,

  火鉈英雄不得不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用力憋住呼吸,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從胸腹間發出憤滿的怒吼。

  野田慎二卻咯咯咯地輕笑了起來:「你該去救下面的人對吧?因為這一定是正義的……去啊!!」

  火鉈英雄當然不能再去了。

  他只是抓著圍欄,瞪著眼睛看著樓下。看著剩下兩人在門前似乎叫的更絕望了,敲著門的動作卻逐漸遲緩。

  而野田慎二,則在他耳邊繼續竊竊低語著:「但是……如果必須犧牲你的親近之人呢?」

  很神奇。野田慎二的低語彷佛帶著蛇一般的低嘶,明明在這喧雜的背景音中,卻能夠清晰無比得傳入火鉈英雄的耳中。

  「你會怎麼選擇?」

  「你的老爹,肯定會選擇頭也不回地衝下去。你既然蔑視他,那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身邊之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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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身邊的人,其他人去死了也無妨。這才對。」

  「……那你現在,又在痛苦什麼呢?」

  火鉈英雄咬著牙,死死抓著圍欄,無法回答。

  洪流到達。

  那兩人在最後掙扎著,想要往鐵門上攀爬上去。

  但涌過來的洪水只是一瞬間的沖刷,那兩人就從鐵門上消失了。

  然後在接下來的三秒內,黑色的浪潮飛快地淹沒了整個一樓。它的龐大的主體,繼續著驅趕「羊群」的,從教學樓下方涌過,繼續著行軍。

  那兩個人,已經完全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蹤跡了。

  眼睜睜地看著這幾秒內的變化,火鉈英雄只覺得自己彷佛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他一時之間頭昏眼花,哆嗦著嘴唇,鼻涕眼淚也一起沖刷了下來。

  他完全轉過身來,如野獸一般嚎叫道:「——慎二!你到底想幹什麼!!!」

  野田慎二卻依然在輕鬆笑了。

  「是上次的回答啊。」然後他收起笑,認真道,「你上次不是問的,什麼才是真正的正義嗎?我這就是在回答你啊。

  野田慎二伸手指向外面的洪流:「想一想你剛才的境地吧。

  「如果你選擇了『保護至親』的正義,也就是選擇了『殺死無辜者』的不義。反過來選擇『保護無辜者』,也就是『殺死至親』。

  「……也就是說,不論怎麼選,你都是不義的。

  「怎麼會有這種兩難的選擇呢?

  「或者說——」野田慎二放慢了語速,「如果正義真的存在,它怎麼會允許這種兩難的局面繼續存在呢?

  「這不就能夠得出結論了嗎?

  「……所謂正義,只是一個騙局,它根本不存在。所以,它才阻止不了邪惡。

  「你和你老爹,還有其他那些無趣的人,所追求的只是一個虛假的幻影罷了。

  最後,野田慎二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證明一件事是對的,很難。但證明它是錯的,卻只需要舉一個反例……證明,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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