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川徹上了車之後，武田太太就看見他捏著那條收到的圍巾發呆。
羊絨的布料好像有些溫暖他被凍僵的肌膚，他流露出些許平常看不太見的寧靜表情。
黑色的髮絲閃動著銀光，他把半張臉埋在圍巾裡面，眼角也是平常看不見的溫柔神色。
男生從前段時間開始就變得又壞又難對付，此時的溫和表情倒是很少見。
「真好啊，差點都忘了你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了。」
小野太郎將發出沙沙聲的電台音量調低，含笑著看了眼龍川徹。
「現在看起來也就是老是喜歡臭著一張臉嘛。」
編輯有些誇張的笑了笑，龍川徹聽著他從松枝木子身上說到自己。
什麼想當年也是他夫人追的他。
這種話一出來就知道在吹牛了，龍川徹有些頭疼的掖了掖圍巾，看了眼越來越陌生的環境。
「我們去哪？」
小野編輯自他上車後就說有事找他，現在帶他越走越偏，想想還真有些嚇人。
現在是平成一九年，富士山附近很多地方還是自然保護區。
雪地里的狼嚎陣陣，沒有這輛鐵皮豐田Mark，龍川徹還真不敢大晚上在附近亂跑。
武田貴子從龍川徹重新上車後就有些神情恍惚，此時隨著行駛的車子身體搖晃，好像在思考某些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
聽到龍川徹的問題，小野太郎思索了一下，然後說。
「你對舊貴華族了解多少？」
「皇室之藩屏，創立於1869年，你提這種老掉牙的東西幹嘛？」
龍川徹說老掉牙的時候故意將字咬得重一些。
「混蛋，你說什麼！」
武田太太聽到這句話急的跳腳，所謂舊貴華族可以泛指明治維新時代的特權上流階層。
1869年6月17日，日本遷都東京第一年，明治天皇「廢止公卿、諸侯之稱，改稱華族。」
公卿指的是太政大臣及左、右大臣等堂上人，諸侯則是指藩主（大名）之類的人物。
武田家的武田信玄以前就是山梨縣附近的藩主。
對於敢於侮辱華族的人，武田太太要是有骨氣一點已經拿著武士刀上來拼命了，但是武田太太看著龍川徹的側臉，只是冷哼了一聲然後扭頭看著窗外。
這兩人的關係有些奇怪，小野太郎沒有多問，繼續往下說。
「6月17日這天，有427個家族獲得了華族的身份，其中公卿142家，諸侯285家。雖然名義上要同等對待，但華族中公卿出身的人被稱為「公家華族」，諸侯出身的人則被稱為「武家華族」，龍川徹這427個家族，你知道哪些是頂級華族麼？」
龍川徹不知道他出來還要考歷史，想了想隨口說道：
「近衛、鷹司、一條、二條、九條。」
龍川徹說的是在明治維新前，日本公家的五個頂級家格。
這五個家族在日本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曾經外戚干政，天皇年幼之時也擔任攝政之位。
「五大攝家在明治維新後都被封公爵，他們應該是除天皇外日本的最高權貴。」
公、侯、伯、子、男。
日本仿照古中國封爵制度，封427家為華族，其中做關白攝政之位的五攝家都被封公。
「華族啊，如果不是那場明治維新，我們這些平民甚至不能公開使用姓氏。」
小野太郎很有感慨的說了一句。
日本明治維新前，日本平民是沒有沒有擁有自己姓氏的權利的，說起來如果往回倒推一兩百年，龍川徹遇到武田貴子這個武家華族的出身的人還要跪下來磕個腦袋。
龍川徹隔著後視鏡看向不服不忿的武田太太，想著要不要什麼時候讓她給自己磕一個。
畢竟這十幾年她都是吃自己家的米嘛，對恩人應該懷有一顆感恩的心。
龍川徹胡思亂想的時候，小野太郎繼續說道：
「華族制度只維持了78年。」
小野太郎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後的武田太太無奈的嘆了口氣。
皇室之藩屏，官武一途。
設置華族的初始目的是為了將原本敵對勢力的武家諸侯收入囊中，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時代的更迭，華族在1947年慢慢退出歷史舞台。
「但是華族沒有消失！」
小野太郎不知是不滿還是無奈，將車子行駛到一片竹林裡面。
這裡的環境幽靜，路邊的積雪被人掃的乾乾淨淨。
門口的石燈籠蓋著白色的雪帽，大門上的藤紋讓龍川徹愣了愣。
「這是...九條家？」
下垂的藤條是歷史中的五攝家之一，龍川徹有些詫異的看著那個傳說中的家紋。
關白攝政，五攝前二。
原本應該退出歷史舞台的九條家就出現在眼前，龍川徹的心臟的收緊了一下。
或許只是這樣說沒辦法理解著五大攝家的地位，但是說一點。
華族在位78年之間，同為五攝之一的近衛家出過日本首相。
華族沒有消失，只是從台前走到了幕後。
龍川徹坐到九條家的茶室的時候，神色還是有些恍然。
自己半小時前還是一個8000円都掏不出來的貧困高中生，現在突然要面對日本最頂尖的大家族之一。
龍川徹拿起面前的玉露茶喝了一口，頗有感慨的嘆了口氣。
「你怎麼了？」
喝完應該是很貴的綠色茶湯，龍川徹奇怪的看了眼一起跟過來的武田貴子。
「你好像有點緊張。」
龍川徹本著多喝一口就是多賺一點的態度喝茶，武田太太則在古樸的茶室里身體緊繃的坐著。
身體正坐，雙手攥拳有些慌亂的將手放在大腿上。
龍川徹還有心情打量室內漂亮的陳列，對方則是有些緊張的說不出來話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走吧。」
武田貴子有些緊張的往推拉紙門看了一眼，好像那扇門推開就會有什麼洪水猛獸。
屋外靜靜地，院子裡栽種的苦竹撐起半片天空。
龍川徹奇怪的看了眼神色緊張的對方。
難道華族這種東西還存在什麼血脈壓制？
武田太太雖然最近被龍川徹收拾慘了，但是一口一個小混蛋可是不服輸的。
現在跟要撞鬼似得。
「幹嘛要走？你害怕？」
龍川徹放下杯子奇怪的看著對方，對方此時的手在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