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沒有，沒有那種事情。」
武田太太將雙手交疊捏在一起目光有些閃爍，「我就是突然想起來，突然想起來..，，」
女人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家裡下水道好像堵了，想早點回去看看。
下水道堵了，真是一個樸實無華的理由，龍川徹眼皮抽了抽看向這個和室。
經典的日式建築。
地席榻榻米，矮腳茶桌，透過紙門還能看到竹林溪水，驚鹿發出空靈的咚咚聲。
牆壁上懸掛了一副人物畫，龍川徹仔細看了眼是大正天皇的皇后，現在平成天皇的曾祖母九條節子。
五大攝家外戚干政，從鎌倉時代起就與皇室聯姻，這樣的家族怎麼可能因為一場華族制度廢除就離開歷史舞台呢。
想起小野太郎剛剛說的話，龍川徹嘆了口氣。
文人墨客舉杯對飲天子笑，幾百年前的文人們就逃脫不了與權利掛鉤，現在這個階級主義文學盛行的日本更是如此。
「老師是日本作家協會的會長，有他的認可你以後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自己的編輯說完這句話就去請他老師過來了，龍川徹總有種到黑道組織拜山頭的感覺。
遞交名帖，尋求對方庇護，以後對方有需要也要自己站出來。
這不手底下的馬仔嘛。
龍川徹砸了砸嘴，他以後成為大作家有可能還能成為雙花紅棍之類的角色。
預備馬仔龍川徹在和室里等待著大佬的接見。
時間安靜的過去一秒兩秒，茶水慢慢變冷茶盞不再有白霧飄出。
「怎麼這麼慢啊。」
龍川徹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從進九條家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幾個鐘頭了。
城市裡的燈光慢慢熄滅，平安夜已經完全要過去。
龍川徹還是沒見到那位傳說中的九條家老人。
扶持過幾位內閣大臣，在文部省，經濟產業省的影響力最大。
僅僅簡單聽兩句龍川徹就對這個老人十分好奇，但是對方好像沒有那麼好見。
「早就說回去了，那種人哪有那麼好見的，你那編輯根本沒得到別人允許，只是帶你來碰碰運氣。」
時間過去越久，龍川徹發現武田太太越心安。
女人此時拿著一顆和果子小口小口吃著，悠閒的態度好像在她家裡。
「試一試嘛，說不定那人剛好閒的無聊呢。」
龍川徹撐著臉懶洋洋的搭在桌子上，小野太郎的老師沒有答應見他，編輯是看明天要走了帶龍川徹來碰碰運氣，那個老人聽說脾氣有些古怪。
武田貴子嗤笑一聲沒說話，她將掉落在手上的殘渣用紙張包起來，瞥了眼龍川徹然後說
「你的書下個月發？」
十二月底專欄採訪，下個月開始版面連載。
這是小野太郎跟龍川徹說的。
「嗯。」
龍川徹把玩著手上的美濃燒杯子，看了眼表情猶豫的武田太太。
「怎麼了？」
「下個月是中心考試。」
「我知道中心考試。」
「不會影響你麼？」
武田太太有些隨意的問道，龍川徹則是好奇的看著她。
「影響不影響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女人兩個禮拜前還說考上大學也別想讓她拿一分錢，現在又來問中心考試的事情。
有病吧。
『自己就不該無聊問他考試的事。』
武田太太額頭的青筋跳了跳，然後好奇的看著龍川徹。
「你...真不打算去東京那邊？」
龍川徹未來的作家之路還不知如何，但是他已經有了賺錢的能力，武田太太熱愛繁華的東京，她有些不太理解對方為什麼不直接去東京發展。
「我不去東京你很開心？」
龍川徹端著杯子，看著女人眼角閃動的眸光。
她的神色十分複雜，有三分竊喜，三分得意，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迷茫。
對於武田太太來說東京是一切美好的象徵，龍川徹願意爛死在山中湖這個小山村里好像讓她某種情緒得到了宣洩。
「哪有？」武田太太眼神躲閃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嗯？嗯....」
龍川徹捏著下巴打量穿毛衣套裙的武田太太。
暖色系的毛衣讓她臉蛋透出幾絲水潤感，思考的時候喜歡下咬著嘴唇，心慌的時候眼神躲閃。
最近的相處讓龍川徹越發覺得她是一個藏不住事情的女人，也對自己以前被這樣一個女人欺負越發不滿。
「說起來，」
龍川徹枕著手臂，搭在桌面上看向武田太太。
「你為什麼要把我養大？」
武田貴子侵占龍川徹家房產在那張協議找到後已經成了事實，不過龍川徹對這一點還是有些奇怪。
「送人，丟掉，一個五歲多的孩子幾乎不具備生存能力，你為什麼不直接給我送的遠遠的？」
龍川徹看著這個女人，腦海里回憶的是這些年慢慢長大的經歷。
他們雖然住在一起，但是他很少跟對方接觸。
對方除了訓斥，職責，平常大部分時間都是昂著腦袋裝看不見他。
不喜歡他，還要養大他。
更重要的房子是龍川家的，龍川徹換位思考自己要做跟對方一樣的事情，肯定不會將一個炸彈留在身邊。
「那當然是因為我善。」
武田貴子冷笑，「早知道是今天這樣我早就給你丟孤兒院裡去了。」
「你都能算好人，那我都是大善人了。」龍川徹對於武田貴子的話一個字不信。
仔細想想，對方對自己些年的態度。
上最差的學校，干最累的活。
對方雖然將他養大，但是好像不讓他有一點成長的機會。
龍川徹國中的升學成績還不錯，但是卻被安排進一個養豬種果，以農業為升學方向的學校。
對方與其說養著自己，不如說：
「想看見一個碌碌無為的龍川徹？」
龍川徹心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午夜的鐘聲敲響。
平安夜已經過去，西方的新年來到。
龍川徹看了看紙門還是沒有推開的跡象，嘆了口氣。
「走吧。」
大人物不見自己，自己總不能一直在這賴著。
龍川徹可以看到自己說走的時候，武田太太得意的挑挑眉。
那意思大概就是，你看吧，我就說那種大人物不會見你的。
武田貴子爽了的時候，龍川徹不爽了。
在男生冷笑著一巴掌拍到女人屁股上的時候，紙門拉開。
「那個…」
穿著和服的老人看著龍川徹的手放在女人的臀部上，古怪的挑了挑眉。
「我等會再來？」
身形蒼老，但是嗓音洪亮，窗外的竹林都好像被他震的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