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是不是該談一段正常戀愛了
「對了,有件事。」
「什麼?」
「阿潤是極道大小姐嗎?」松枝清顯詢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阿潤的眼神頓時有些躲閃,視線瞥向了外頭。
在燈光的映襯下,她脖頸處的皮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顯白皙,鬢髮垂在臉頰上,為她恰到好處地增添了一縷楚楚可憐的風姿。
「呃,不想說,可以不回答的……」松枝清顯遲疑著說道。
「不,其實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阿潤轉過頭來,柔美的鵝蛋臉上,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有清澈、有成熟、有絲絲的小嫵媚,有些生澀地笑出來了,像是個小女孩那樣。
看得出來,這個笑容是她很努力才擠出來的。
見她如此鄭重,松枝清顯也很認真地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這麼順利的對話,倒是讓阿潤神情不自然了。
「呃,你,不,不覺得……那個……」說著說著,她攤攤手,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門外吹來的風,微微揚起她的黑髮,女子的表情似乎有些迷茫,想要強調什麼但又完全抓不住重點那樣,逐漸就有些焦急了。
松枝清顯覺得難以理解,緩緩地說道:「嗯,我知道了,你想說什麼……」
阿潤眉心微皺,目光感覺有點委屈那樣,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雖然是極道出身,但沒做過壞事……」
聲音溫柔,但不乏堅定的力量。
松枝清顯稍稍琢磨,再次點點頭:「嗯,知道了。」
過得片刻,他腦子又想了想,疑惑道:「我也沒覺得你幹過壞事啊……」
阿潤的心情本來挺緊張的,表情很嚴肅認真,聽了這句話後,臉上表情頓時就很複雜,似乎是保持著認真嚴肅,但強撐了幾秒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松枝君真是個怪人……」阿潤像只撒嬌的貓那樣盯著他看。
「哪裡怪了?」
「不像是個日本人的感覺。」
「呃……」
阿潤把手肘撐在桌面上,下巴頂在微微交叉的手指上頭,以一種心懷不軌的眼神盯著他:「一般來說,只要提及極道成員,日本人大多都會表現得很嫌棄,躲避。而你好像完全沒這種表現……再結合你以往很少鞠躬,很少頻繁使用禮儀用語的情況來看,我有理由懷疑你以前是個中國人或者韓國人。」
「隨你怎麼說。」松枝清顯移開視線,看向桌面的菜。
「像個孩子似的。」阿潤露出母親般的表情。
在她千變萬化的表情中,這張臉是松枝清顯最喜歡的,也是最難應對的。
阿潤繼續逗著他,板起臉來,以教訓兒子的口吻說:「阿清,你真的是大笨蛋一個呢。」
「我哪裡笨了?」
「就是笨!你要知道,文豪和極道成員之間的社會地位天差地別!你居然還這麼問,真是大笨蛋一個!」
「這點我當然知道,但我不知道為什麼阿潤你會覺得我得知你的極道身份後,會看輕你。我以為以我們的關係來看,你應該知道我是不可能會有這種想法的……」
「……」
阿潤眨了眨眼睛。
她看著青年作家帥氣的臉龐,竟然覺得有些羞愧了。
是啊,是她以自己一直受到上流社會白眼的經歷,去認定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後會看輕自己……因為身份上的敏感自卑,甚至都忘記了他是多麼真誠純粹的一個人。
想清楚了這點後,阿潤抿嘴輕笑,隨後抬手撫了撫耳畔的髮絲:「嗯,我明白了。」
說著,她拿起果汁瓶,將果汁倒進他的杯里:「喏,喝吧,大作家,這是我秘藏的美酒喲。」
眼波細微地流轉。
渾圓的後頸線條,以及像鎢絲般發光黑亮頭髮,貓一般的瞳眸也蕩漾著散漫光線,讓她看起來格外妖艷。
她好漂亮……松枝清顯喝了口果汁,感覺格外香甜。
「對了,你不是說今天搬的嗎?」阿潤問道,順便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情況有變……」
燈光下,松枝清顯慢慢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特意強調因為真佐子幫忙去求人這件事,讓他沒法狠下心來。
阿潤坐在他旁邊,晃動著雙腿津津有味地聽著,聽完後,露出慵懶的表情,懨懨地說:「你這傢伙真是心軟啊……」
「或許吧……」
「那麼你和家裡那位以後怎麼辦?」
「走到哪算哪吧,除非有變故出現,不然這段關係大概是要維持三年了。」
「三年啊……」
阿潤悄聲呢喃。
她本質上是個心性嫻靜的女子。
有些事情不好想太多,但今天看到他與松枝清雪的合照,心中是覺得兩人很般配,至少在外貌上是這樣的。
讓他們同一屋檐下相處三年,真的可能不互生情愫嗎?
怕不是孩子都會走路了。
所以啊……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輕輕咬住了下唇,模樣非常嬌媚。
瞧著她臉上寫滿小女人心思的模樣,松枝清顯內心忽然想起了一個以前從沒想過的問題。
穿越以來,他認識的美人很多。
小林姐妹啦,阿潤姐妹啦,還有松枝家的母女三人……可面對她們時,他大多數都是很正常的。
也就是說會欣賞她們的美麗,但不會陶醉,無法自拔,和她們也都能心平氣和地相處……
也就真佐子是個例外。
面對真佐子時,他比較衝動,行為也比較出格,甚至是過分。
再這麼下去就真要成變態了。
所以,此時看著阿潤嬌媚的樣子,他覺得是不是應該談一段正常戀愛來矯正被真佐子帶偏了的戀愛之路……
※
搬家沒成後,日子算是安穩了下來,平靜又溫馨。
九月餘下的日子裡,松枝清顯把全部時間都用在了當年金閣寺縱火案的追溯上。
還是那句話,想要拿芥川獎,靠《潮騷》是不夠的。
雖然很多吃瓜網民都在討論,他可能是今年獲獎概率最大的人,但只有業內人士才明白,他得獎的可行性非常小。
要解釋這件事,得追溯到芥川獎的起源。
這個獎是由文藝春秋出版社搞的一個叫做「日本文學振興會」的組織主辦的獎項,而文藝春秋呢,是日本右翼作家的大本營,其創辦人菊池寬,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支持者。
右翼陣營頒出的獎,自然會更青睞右翼作家。
而且在前段時間的風波里,因為下場diss松枝清顯被反噬,九個常駐評委一下子跑了四個,剩下的五個評委恐怕再看到松枝清顯這個名字,心裡都會犯嘀咕。
雖然說屁股決定腦袋,但松枝清顯也沒無恥到為了一個獎就改投右翼陣營。
這種情況下,想要拿獎,就得從文學性上碾壓全部對手。
談起文學性,日本文壇有一座任何作家都難以逾越的高峰——《金閣寺》。
為了擁有足夠的知識儲備,談起這部作品時能夠清晰準確地說出其中的哲理,松枝清顯不得不把自己關在家裡,用真佐子買的電腦,在網絡上搜尋當年那個縱火僧人的任何消息。
他需要像了解自己那樣,去了解那個僧人……
出版業內,備受矚目的新潮社兩個編輯部的主推作者的競爭,也終於是徹底落下帷幕了。
10月一號這天,各種統計數據都出來了。
《雞蛋與高牆》印刷的2萬冊,過了半個月才勉強賣完。
從水平上來說,這本書其實說得過去,比大部分書都好點,銷量如此慘澹,是它和現象級的《潮騷》撞到了一起的緣故。
一部上架二十天,就賣出了60多萬本的銷量怪獸,所產生的虹吸效應太大了。
《潮騷》單行本在經過大半個月的銷售後,銷量排名一躍至年榜第二位,距離第一也就不到十萬以內的差距,可以說只要日本不下個月毀滅,那下個月的年榜第一就要易主了。
這段時間書店裡除了這本書,以及《新潮》增刊外,別的書都不太好賣。
三島全方位贏得了這場大戰。
然而,就算交出了這麼漂亮的成績單,在三島的風頭過去後,之前的一些人還是跳出來了。
不過那些人也精了,不再從書的質量去批評三島,而是用《舞女》和《潮騷》做了一個對比,然後得出了三島為了銷量,選擇了商業化寫作。
沒人打得贏你,那就讓你自己打自己。
這種做法非常有效。
任憑你《潮騷》成績再好,他們都要用喉嚨喊出「《舞女》就是更純粹的文學,《潮騷》充滿了銅臭味」這句話來。
還有就是,因為兩本書的文風差別太大,有人開始說他找代筆了。
松枝清顯才懶得去回應這些評價。
銷量才是實打實的好吧,任憑他們再怎麼喊,都無法阻止《潮騷》的爆火。
不過文風變化大被認為找代筆這件事,得慎重對待才行。
十月二號那天,他去了東大一趟。
作為享有盛名的第一學府,東大的主校門卻十分低調,因漆朱紅色之故俗稱赤門。
說起來,這門是德川家康女兒婚嫁時所立,比東大本身還早了半個世紀。
「這應該算是文物了……」
帶著這樣的感慨,松枝清顯跨入校門。
穿過美麗的銀杏大道,遙望沉默屹立的安田講堂,這是一座和風哥德式建築,在這個地方,發生過許許多多故事……
松枝清顯駐足講堂門前,慢慢閉上了眼睛。
1969年1月18日,一個天晴氣朗的午後,全學共斗會議成員以石頭、汽油彈作為抵抗,被警察部隊步步逼退,最後退守進安田講堂。
一天後,警察機動隊攻破學生的防線,逮捕了90名學生。
側耳傾聽,仿佛還能聽到當年的全共斗悲壯的尾聲,那無疑是1969年最美麗的傳說。
許久過後,松枝清顯轉過身,往三四郎池方向走去。
校道兩側的銀杏樹葉翻滾落下,在地面上鋪成了一條黃金大道,遠處有學生在唱著小眾的歌謠,光斑在他們的肩頭上閃耀。
路過的女生們,不看銀杏,在看他。
感覺他那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親切而又無法觸及……
三四郎池邊,安靜浪漫。
每一代的文豪都曾駐足過這裡,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松枝清顯走得很安靜,仿佛這樣能夠觸及到他們遺留在時光夾縫的才氣。
下午陽光不錯,暖洋洋地灑在池水裡,斑駁的樹蔭在曲線流暢的拱門上晃動。
前方不遠處,有一群學生走過來。
基本都是女生,被圍在中間的,仿佛是主心骨一般的女孩,是松枝清雪。
瓜子臉,下巴尖尖。
眼睛大而澄澈。
穿清新的白色長裙,柔順的長髮隨風飄散,有一股超凡脫俗的清雅氣質,是個無雙美人。
走到松枝清顯身前後,她親切挽住了他的手,轉頭和姐妹們介紹他的名字,然後揮了揮手。
在女孩們驚訝和羨慕的目光中,松枝清雪告別了自己的校園生活。
「以後都不用來學校了?」
「畢業典禮時再來一次吧。」
「我看你也沒東西啊,幹嘛叫我過來?」
「當然是在姐妹面前炫耀。你都不知道,她們說了你好多壞話,現在看她們被打臉的樣子,我可開心了……誒,對了,你的課時夠沒?還不要回學校上課的?距離畢業還有多久……」
「……?」
松枝清顯皺了皺眉。
該死,我不會又要寫一次畢業論文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