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和藹可親的阿潤

  第82章 和藹可親的阿潤

  差不多是晚上十點。

  銀座三丁目,各個酒吧里還是人聲鼎沸。

  唯有貓目洞酒吧里,已經準備打烊了,客人也基本走完了。

  酒吧門口,停著一排車輛,兩邊分別站著十多個穿黑色西服的大漢,像衛兵一樣拱衛著酒吧。

  遠一點的地方,有個莫西幹頭和黃毛在說話。

  黃毛摸了摸腦袋,不解地問:「老大,你說二小姐又不缺錢花,怎麼特意要我們去收一個作家的保護費?」

  莫西幹頭抬手,一巴掌扇在他頭上:「你懂什麼!那作家是大小姐看上的人,二小姐心生嫉妒,才讓我們去教訓他的。懂嗎?」

  「不是很懂……」

  「所以你這輩子只能當個小嘍囉!」

  「二小姐為什麼要嫉妒大小姐喜歡的人啊?」

  「這不是因為社長夫人去世得早,二小姐還沒懂事,就沒了媽媽。在她眼裡,大小姐就是媽媽呀。你自己想想,你在你還小的時候,你媽忽然要拋棄你跟別的男人走了,你能喜歡那個男人不?」

  「不愧是老大,這一解釋,我馬上就明白了!」

  「哼,學著點吧!」

  「不過我還有問題,社長知道這事嗎?怎麼不出來勸勸……」

  「知道又怎樣?社長家裡的家庭地位,是靠拳頭大小決定的,社長根本打不過大小姐!」

  「……」

  兩人邊說著話,邊看一眼被極道成員保護著的酒吧。

  社長家不缺錢,大小姐開酒吧只是興趣使然。

  因為喜歡文學,所以開了類似文學沙龍的酒吧,賺不賺錢不重要,平日裡聽聽那些作家討論圈子內的趣事就覺得開心了。

  這天晚上,打烊以後,阿潤沒有急著回家。

  因為父親和妹妹都在店裡。

  「姐姐,快點啦。」月見雪拖長了語調,朝著後廚撒嬌:「小雪餓餓,再不把菜端上來,小雪的肚子就要扁扁的了。」

  「很快就好~」

  阿潤端著燃氣灶和砂鍋,來到用餐區。

  父親和妹妹就坐在正對酒吧大門的第一張桌子上,大門開著,初秋夜晚的涼風可以直接吹進來。

  「阿潤,清酒在哪?」月見雄左右扭頭觀察。

  酒柜上的酒大多是洋酒,他這個關西人喝不慣。

  「不許喝酒!」阿潤眼神嚴厲地瞪向父親。

  「……」

  月見雄不敢吭聲。

  月見家裡有這樣一條家規:當家庭成員出現意見分歧時,可以打一場,贏家享有決議權。

  他打不過大女兒……

  把父親訓得服服帖帖後,阿潤低頭將砂鍋燒熱,用牛油均勻地塗抹鍋底,放入肉類和調料。

  肉熟了後,才放香菇、金針菇、白菜……擺放好滿鍋食材,在正中間放入一朵春菊。

  「擺得好好看啊。」月見雪滿臉開心。

  老父親點頭表示讚賞:「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我去拿飲料。」阿潤起身走向冰箱。

  「噗噗噗~」

  砂鍋開始沸騰,熱氣從鍋蓋的孔洞中冒出來,香味蔓延開來。

  「可以吃了嗎?」月見雪使勁嗅了嗅。

  「還不行!」月見雄看著小女兒,「還要等三分鐘,菌類食材的鮮味才可以完全釋放出來。」

  「哦哦~」

  月見雪饞得咽了咽口水。

  【叮~】

  手機突然收到消息。

  她掏出手機,看到手下發給自己的照片後,笑得有些合不攏嘴。

  身為二小姐,她能使喚很多人。

  上次讓人去教訓了三島一頓不說,還讓人偷拍他和別的女人的親密照,好揭露他是個大渣男的事實……現在手下發給她的,是三島和太太在一家料理亭的照片。

  照片裡兩人手挽手,看著很親密。

  真好啊!

  想打瞌睡,三島就送枕頭來了。

  驚喜這種東西,總是那麼令人猝不及防。

  「差不多可以開吃了。」阿潤拿了一瓶果汁過來,給父親和妹妹都倒了一杯。

  「我開動了。」

  掐準時間,打開鍋蓋,香味撲鼻而來。

  阿潤往自己的碗裡打了個無菌蛋,從鍋里夾了點金針菇,均勻地裹上蛋液。

  「姐姐啊,我和你說個事!」月見雪搖頭晃腦地嘖嘖兩聲,一副很遺憾的樣子感嘆,「你認識的那個三島,原來是那麼渣的一個男人。」

  「他?挺好的一個男孩呀,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阿潤說著,把金針菇吃進嘴裡,眼睛愜意地眯起,「唔,金針菇吸滿了肉汁,好吃!」

  「三島是誰?」月見雄抬頭問。

  「我最近認識的一個作家,性格很好,文采也不錯,有時間介紹給你認識。」阿潤咽下金針菇,馬上又夾起了一塊牛肉,愜意地享用著美食。

  月見雄眉心一皺,發現事情不對勁。

  大女兒今年都要三十了,卻一直沒和男人接觸過,問過她很多遍,她都說想找個作家當男朋友,卻一直沒看對眼的……這麼說來,她終於有看得上的男人了?

  「姐姐,你可別被那三島騙了!」月見雪拿起手機,打開論壇的帖子遞給她看。

  「這種帖子,可信度太差。」阿潤看了眼,就移開視線了,夾起一塊豆腐吹了吹,然後張嘴吃下,「唔,好燙……我和三島接觸三個月了,他不是那種會潛規則編輯的人。再說了,讓幽子給他當情人,怎麼可能嘛……」

  「怎麼沒可能,清野幽子要不是他情人,清野教授怎麼會為了他和半個文壇吵架?」月見雪用一副非常肯定的表情說道,仿佛自己編造的東西已經把自己騙過去了。

  「小雪啊,幽子是我朋友啊。」阿潤看了眼有些傻敷敷的妹妹,無奈地笑了笑,「這些流言剛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我面前急得大發脾氣,揚言要把一腳踢斷造謠者的脖子。」

  「……」

  月見雪下意識捂住了脖子。

  居然要踢斷小雪的脖子,好可怕的女人……

  可為了能獨占姐姐,小雪忍住了恐懼,又把手機遞給姐姐:「那這些照片,姐姐怎麼說?」

  照片裡,是松枝清顯和一個陌生女人在一家料理亭的照片,看樣子還挺親密。

  「是誰來的?」阿潤不解地問。

  「是他的太太啊!」月見雪說道,「他還靠近姐姐,這不是渣是什麼?」

  「呃……」

  阿潤愣住了,眼神複雜。

  看著他和那女人親密無間的照片,感覺有些不好受,嘴裡吃著的壽喜鍋忽然一點都不香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身為父親,月見雄總算察覺到了不對,朝大女兒看過來:「小雪說的是真的?那渣男作家在糾纏你?」

  「怎,怎麼可能。」阿潤搖了搖頭,強顏歡笑:「網絡上的都是謠言,再說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關係,爸你不用理會這些事。」

  「下次他再來,我就讓人狠狠揍他一頓!」月見雪惡狠狠地說了一句話,然後喝起了橙汁,心裡美得冒泡。

  「吃你的東西,別再說話了!」

  阿潤白了妹妹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感覺有點苦。

  又夾起一塊牛肉,沉默咀嚼,味道也大不如前。

  纖細的指尖再次端起果汁。

  果汁入喉,居然覺得滿嘴苦澀。

  「哼,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放過那種渣男的!」月見雪滿臉囂張,眉飛色舞的樣子,像只打了勝仗的小母雞,手舞足蹈地說道:「哼,我小雪今晚就帶隊出征,定要叫那三島跪下道……耶?」

  她剛準備說要讓三島跪下道歉,眼角的餘光,就忽然瞥到門外有人走進來。

  銀座街頭的璀璨燈光,讓那身影逐漸清晰明亮。

  他身材高大,手腳優雅而頎長,身體上洋溢著一種令人急不可耐的溫柔美麗。

  俊美的五官、挺拔的頸項,平緩寬闊的胸膛;健康清潔而充實的軀幹,出鞘的劍一樣筆直的腳。

  毫無疑問,他是能讓大部分女人都臉紅心跳的美男子。

  靠近店門,有人攔著他,他和那人說了兩句什麼話,然後朝著店裡指了指,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來……

  這微笑像是有魔力那樣,然後莫西幹頭和黃毛兩個小弟,就對著他點頭哈腰了。

  涉世未深,清澈又愚蠢的小雪,直接就愣住了。

  那兩個小弟,肯定出賣了小雪……

  一股令人戰慄的酥麻感,從少女的尾椎骨湧上來,繼而擴散到全身,讓她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瞧著青年走進店裡,一股令她無法言語的陌生的快感襲擊了她,讓她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腦子已經完全亂了的少女,下意識就抓住了姐姐的手臂。

  大概是非常心虛了,而且智商確實不夠用。

  松枝清顯剛走進門,視線朝她掃過來,然後她就被嚇得跳了起來:「我、我,你、你別過來。我以後不找人收你保護費就是了……」

  「嗯?」

  剎那間,姐姐和父親的視線都朝她看了過來。

  松枝清顯也看過去。

  剛才他確實注意到那兩個收他保護費不成被他教訓了一頓的人,並且也詢問了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那兩人還是很講義氣的,一邊鞠躬道歉,一邊懇求他別問了。

  現在好了,主使直接自爆了。

  被眾人注視下,月見雪腦子空空如也,下意識咬起了手手。

  腦子本來就不是很夠用,現在更是一片迷糊,好像是腦子已經燒掉了。

  阿潤看了眼松枝清顯,露出歉意的微笑,然後看向妹妹,語氣溫柔:「你要道歉的只有這一件事嗎?」

  妹妹心臟猛地一顫抖,張嘴就是:「很對不起,那帖子我現在就刪掉!」

  「……」

  月見雄絕望地捂住了眼睛。

  小女兒智商堪憂這事,真叫他這老父親操碎了心啊。

  「呵,好啊,我這段時間沒怎麼管你,你學會了很多事情嘛!」阿潤的眼神,越來越危險。

  「不,等一下,姐姐你聽我解釋……」月見雪急得慌亂擺手。

  「把手伸出來!」

  「不要,姐姐小雪錯了啊,再也不敢了……」

  「我再說一遍,把手伸出來。」

  阿潤的眼神,是松枝清顯從沒見過的嚴厲。

  月見雪顫巍巍地朝前伸出手,但才到一半,又被嚇得縮回去,可憐兮兮地看向姐姐:「小雪怕……」

  小女兒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月見雄臉上寫滿了「心疼」兩個字。

  大女兒眼神冰冷,不為所動。

  「爸,救小雪……」小女兒朝老父親看來,「你勸勸姐姐啊……」

  月見雄眼角抽搐了下,於心不忍,但又怕自己會被大女兒一起教訓,只能愁眉苦臉地移開視線,結果卻和松枝清顯對上了視線。

  松枝清顯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松枝清顯,筆名三島。」

  「……」

  月見雄幽怨無比。

  大女兒好像就要被這臭小子搶走了,小女兒馬上要挨揍。

  社長大人心都碎了一地。

  松枝清顯又看向阿潤。

  只見她嚴厲地瞪著妹妹:「我說最後一遍,把手伸出來!」

  妹妹顫巍巍地伸出小手。

  姐姐隨手拿起筷子,啪啪地打了兩下,然後妹妹就哭了出來:「疼~」

  這一幕落在松枝清顯眼裡,讓他覺得阿潤以後肯定是個嚴厲且是非分明的母親。

  「好了,阿潤小姐,孩子還小。」他走上前來,把筷子從她手裡拿走,語氣溫柔地勸道:「她都認錯了,而且對我沒有實際影響,這次就饒了她吧。」

  阿潤沒說話,只是嚴厲地看著妹妹。

  松枝清顯又轉過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下次還犯的話,我就不站在你這邊了。」

  妹妹小聲抽泣,可憐兮兮地抹眼淚,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姐姐。

  阿潤冷著臉:「今晚好好反省,明天寫一份道歉信給松枝君!」

  「哦,聽到了……」

  月見雪如蒙大赦,很感激地看了松枝清顯一眼。

  多虧了這傢伙,不然我一定會被姐姐打死……誒,等等,她迷迷糊糊地咬起了大拇指,為什麼自己現在反而感激起他來了?

  月見雄同樣很迷糊。

  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好像又要-1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讓你見笑了。」阿潤起身,歉意地和松枝清顯說道,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柔,治癒人心。

  「沒什麼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你先坐下來吧,我去給你拿碗筷。哦,對了,這是我的父親。」阿潤和他介紹了父親,然後拉起妹妹的手,「哭得臉都花了,跟我去後邊洗一下臉。」

  姐妹倆都離開了後,就剩下兩個大男人了。

  月見雄默默打量著他。

  這青年長得很好看,身材也結實,還是個作家。

  能有這樣的女婿,他很滿意。

  但已經名花有主了,還來勾搭他的女兒,他很不滿意!

  作為一個從最底層的打手起家,到成為制霸一方的極道社團老大,月見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他不想讓眼前這人繼續纏著女兒。

  自己養了三十年的女兒,被一個渣男拐走了,多膈應啊!

  說句話趕走吧。

  所以,月見雄端正坐姿,眼神嚴肅:「以前,我們家很窮,為了能養活她們母女,我帶著她們從京都來到東京,從一個最小的打手開始做起。我養了阿潤三十年……」

  松枝清顯皺了皺眉。

  感覺,這男人似乎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既然如此,那就打亂他的計劃,看看他能說些什麼吧。

  於是乎,松枝清顯鞠躬彎腰,打斷他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以後還要多養一個我,辛苦您老人家了。」

  月見雄:「……誒?」

  這人,怎麼不按套路來?

  松枝清顯在他對面坐下,默不作聲,看他下一句準備說什麼。

  月見雄胸口堵得慌,好不容易才調整了呼吸,瞪著眼前的年輕人,準備直接攤牌讓他遠離自己的女兒,結果大女兒從後面走了過來。

  「爸,很晚了,你先帶小雪回家吧。」

  「……」

  社長大人幽怨無比地看向大女兒。

  他很想說一句「你爸還沒吃飽」,但看到女兒背對著情郎,充滿威脅地朝他這個父親晃了晃拳頭後,他只能一臉受傷地站起來,背影落寞地走出大門。

  門口的手下,都在看著店裡,竊竊私語。

  「那人就是大小姐的男朋友嗎?」

  「很有可能,大小姐不是一直都喜歡作家嗎……」

  「這小子真不錯,我看著都心動……」

  聽著那些人的話,松枝清顯忽然明白了什麼,看向阿潤小姐,心想這女人開酒吧不會就是守株待兔吧?

  阿潤有些心虛,不太敢看他。

  牽著妹妹走出店門,把她塞進了后座,然後看向欲言又止的父親。

  「阿潤,那個……」老父親滿臉沉重。

  阿潤深呼吸一下,認真道:「他還不是。」

  月見雄有些懵:「那他是?」

  「他只是我認識的一個作者。」

  月見雄臉色凝重,斟酌片刻,用商量的語氣說道:「話雖然這麼說,但對別人老公下手,總是不太好……」

  阿潤晃了晃拳頭:「要不要在這裡切磋一下?」

  社長大人眼角抽搐了下,二話不說鑽進車裡。

  一眾手下,都同情地看著自家老大,然後在大小姐的死亡凝視下,一個個縮著腦袋鑽進了車裡,轉眼間就消失在了燈紅酒綠的銀座街頭。

  「呼~」

  阿潤搓了搓自己的臉。

  怎麼辦,怎麼辦,被他知道了自己是極道家庭的背景,他會不會看不起自己……

  日本是個披著現代化皮的封建社會。

  在這裡,皇帝輪流做那一套行不通的,講究的是「萬世一系」。

  表面上民主開放,骨子裡仍是世襲制的封建社會,血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上限。

  醫生的兒子是醫生、政客的兒子是政客、銀行家的兒子是銀行家,極道家庭出生的子女,當然也只能繼續混極道。

  混極道走到頭了,也只是看家護院的打手角色,沒有絲毫社會地位可言。

  而文人,恰恰又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兩方的社會地位一比較,阿潤在松枝清顯面前就有了一股天然的自卑感。

  在門口站了好久,她都還不太敢回去面對。

  松枝清顯在裡面,看著外面的她。

  夜色流淌,喧囂華麗,燈火延綿至看不到遠處。

  女子的背影,在這繁華盛世的背景映襯下,顯得渺小可憐。

  過來好久後,阿潤才轉身走進店裡,看著面青的青年,露出了一個略有些羞赫的笑容,微微一笑後,默默地為他斟了一杯果汁。

  「小雪找你麻煩和造謠你的事,真是對不住了,就是父親把她寵過頭了,她才會那麼大膽……剛才那些人沒嚇到你吧?說起來你也別介意,我家的生意可能你看不上,但畢竟是父親一手拼搏起來的……」

  夜風吹來,女子的聲音如水般柔和。

  松枝清顯看著她說話,看她偶爾低頭偶爾笑笑,一身簡單的長裙掩蓋不住女子的身段柔美,還有她嫻靜溫柔的氣質,看著看著,心中覺得如果她是個藝伎的話,現在得多風流啊。

  如此想著,他忍不住笑了笑。

  「松枝君在笑什麼?」阿潤看向他。

  「在想如果阿潤是個藝伎的話,我現在肯定很風流。」松枝清顯誠實地回答道。

  「……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阿潤有些不自然地撇過臉去。

  她那修長美麗的脖頸,露在松枝清顯眼裡,美麗極了。

  這章二合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