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不想在此事上多說什麼。
她道過謝,站起身來:「剛聽父親說,你要離京前往賑災。往北風硬,氣候也冷,自己保重。」
「嗯嗯,大概等年底,你與四弟大婚的時候,應當也就回來了。」
「我已經吃飽了,就不打擾你與我父親商談正事,告辭。」
「我送你。」說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喧賓奪主了,訕訕地道:「正好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沈嶠沒有拒絕,司陌年轉身送她出相府。
黑色緞面繡福字的靴子,刻意放緩了速度,蕩漾在裘衣之下。
司陌年率先打破沉默:「讓你見笑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被父皇罰去喝西北風。」
難得他語調還挺輕鬆,自我調侃。
沈嶠安慰道:「皇上或許只是讓你暫避鋒芒而已,畢竟,卓瑪公主的蠱術可不是好惹的。萬一她懷恨在心,對你暗中下手,我們也都束手無策。」
「你可真會安慰我,到現在我若是還沒有自知之明的話,就太蠢了。」
沈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司陌年自顧道:「我一直以為,我母妃貴為貴妃,父皇也會愛屋及烏,會器重我。所以我傲慢,目空一切,心比天高。
結果現在我才知道,父皇一直以來,有多麼忌憚穆家,防範著我。
二哥都已經大婚,有了王妃,父皇竟然仍舊還是選擇了他,讓他成為南詔的駙馬。你說,我的所有努力,所有爭取,是不是都是笑話?」
「或許,皇上只是氣怒你壞了他的計劃。」
「呵呵,」司陌年苦笑:「嶠嶠,你相信嗎?當父母的,都是會偏心的。大哥犯了這麼大的錯誤,父皇他都信皇后那漏洞百出的話,給大哥留了一條後路。
而我的努力,四弟的付出,在他眼裡就這麼不屑一顧。我們充其量,也只是他為大哥鋪路的基石而已。」
沈嶠怎麼會不信呢?
因為,自己曾經同樣是不被自家父親喜歡的那一個,但是不妨礙自己的努力與奮鬥,因為,自己的拼搏,不是做給他看的。
只不過,司陌年為了爭奪這權勢,手段也的確齷齪了一些,就連自己,沈南汐,秦若儀,阿詩卓瑪也只是他加以利用的犧牲品而已。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換做自己,也不會喜歡這種野心勃勃的兒子,直接將他打發得遠遠的得了。
所以沈嶠並不同情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又何必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呢?
你所有的困擾全都來自於此,放下自然就不會這樣不忿了。我還有事,告辭。」
她轉身欲走,又被司陌年叫住了:「對不住,一見到你,總是說些你不愛聽的話。其實我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情?」
司陌年左右張望了一眼:「不怕你看不起我,就是在獵場裡,那一夜,我曾命人想方設法糾纏住阿布,結果,發現阿布曾與一個名叫褚奇的男子秘密接頭。」
此事沈嶠曾在帳篷外偷聽到了,是阿詩卓瑪命阿布將花側妃傳送消息的渠道告訴褚奇。
記得阿布曾說過,有人偷聽了她與褚奇說話,果真是司陌年的人。
沈嶠頓住腳步:「她們說什麼了?」
「當時因為距離比較遠,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的人說,他聽到阿布管那個褚奇叫『殿下』。」
「殿下?」沈嶠心裡一驚:「管褚奇?」
「對,」司陌年篤定地道:「我不知道這個褚奇是什麼身份,可是阿布偷偷與他會面,並且這樣稱呼,我覺得阿詩卓瑪興許隱瞞了我們什麼。
你與阿詩卓瑪常打交道,所以提醒你一聲,對她小心提防,不要上了她的當。也希望對你正在調查的案子能有用。」
「這個褚奇是皇親國戚?」
司陌年搖搖頭:「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南詔王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另外皇室宗親里並沒有這般年紀的親王,所以我也猜不透他的身份。」
別說司陌年,沈嶠也不知道啊。
她也只從阿詩卓瑪與阿布的口中聽到過一次,只想當然地以為,應當是阿詩卓瑪與狼行的人,甚至都沒有詳細地問問南征北戰。
難道這個褚奇身份還不簡單?
她正想問問司陌年,他還知道一些什麼,就聽到府里有急促的腳步聲,扭過臉去一瞧,竟然是沈南汐。
沈南汐提著裙擺,跑得氣喘吁吁,見到司陌年,眸子裡瞬間染上希望之色,徑直朝著他跑過來。
「殿下,你是來接我回府的是不是?」
司陌年望向沈南汐,眸子裡就帶了些許的不耐煩,冷聲道:「不是!」
沈南汐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捉住司陌年的袖子,眼睛裡瞬間就溢出委屈的眼淚來。
「殿下,我知道錯了,我真的後悔了,求求你,讓我回凌王府吧?我向你發誓,日後絕對安分守己,一心一意。」
司陌年絲毫不為所動,毫不客氣地一把甩開沈南汐的手:「這潑出去的水豈有收回之理?當日你對本王是如何絕情的,自己忘了嗎?」
沈嶠出聲道:「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轉身便走。
司陌年想開口挽留,沈南汐又撲上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司陌年跟前,緊緊地攥住他的袍子不撒手。
「當時的確是我一時糊塗,受了我母親的挑唆,我早就後悔了。求殿下你給我一個悔過的機會吧?
哪怕無名無分,就讓我能有服侍殿下的機會也行。真的,我不要名分的!」
沈嶠邁下台階,還聽到司陌年在冷笑:「好啊,本王正要去賑災,你若是真心悔過,就跟著本王一起去吧。你若是能經得起考驗,本王再考慮。」
沈南汐一愣之後,忙不迭地點頭:「我去,我去!」
沈嶠不得不佩服沈南汐的決心與勇氣了。
往北,馬上就是天寒地凍的臘月天,風雪交加,滴水成冰,上個廁所都得拎根棍子。雪後馬車都寸步難行,去了能凍個半死。
她該不會是聽說太子獲罪,宸王遠赴南詔,從司陌年的身上又看到了希望吧?
那她只怕是押錯了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