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審訊完小廝花粥,以及花側妃身邊幾個伺候的下人,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有價值的收穫。
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二人對待此案頗有一些敷衍,認為沈嶠這般追根究底,壓根沒有必要。
太子與花側妃沆瀣一氣,似乎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何苦緊抓著幾個細節之處無休無止地求證呢?
二人跟在沈嶠身後,無聲傳遞著老謀深算者的無奈與不屑,並不阻止。
回到宅子,將近黃昏,南征北戰已經從店鋪里回來了,見到她,立即上前:「沈姑娘,你回來了?」
沈嶠淡淡地「嗯」了一聲:「這段時間我事情較忙,多虧了你們兩人幫襯著心雅,才能將生意打理得這麼好,辛苦你們了。」
二人恭聲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吃過飯了嗎?」沈嶠隨口問。
「還沒有呢,在等沈姑娘你回來。」
沈嶠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南征:「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找我?」
南征點頭,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沈嶠。
「這是我們主子讓我們交給姑娘你的。」
「狼行?他自己怎麼不來?我正好找他有事。」
南征北戰對視一眼:「您看完這封信,大概就明白了。」
沈嶠狐疑地拆開信封,打開信箋,果然,是狼行的筆跡。
沈嶠: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當已經離開上京了。
很抱歉,沒能見你最後一面,與你做一個正式的道別。
我對你心中有愧,實在沒有勇氣站在你的面前,向你坦白我的所有一切。
我的的確確是南詔人,無論我是否願意承認,我的身體裡流淌的,也是南詔人的血液。我別無選擇。
假如,不是為了報仇,這一輩子,我寧可再也不踏進南詔一步。
師父曾經對我說過,狼若回頭,要麼報恩,要麼報仇。
我師父為了我,慘死在大王子手上,母親也受盡壓迫含恨而終,此仇我不能不報!所以不能留在長安苟且偷生。
而你是我生平第一個朋友,是除了我師父之外,第一個對我好,而不求回報的人。
可我,從一開始,留在女人坊,就懷抱了不同的目的。
最初,是想藉助女人坊,隱藏我的身份,躲過大王子的追殺。
後來,我發現你與邯王凌王等人之間的糾葛,我發現了花側妃的秘密,再次利用你,布下這個局,就是想要尋找合適的機會,能夠殺了大王子,為我師父與母親報仇雪恨。
我欠你的。
我一直懷揣著愧疚,留在你的身邊,自始至終抱著贖罪的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你,守護你,儘量補償我的虧欠。
我承諾過,假如有一天,我能大仇得報,了無牽掛,我會回到你的身邊,用我的餘生贖罪,默默地守護你一輩子。
只是,不知道,我此次一行,能否平安歸來。所以,紙短情長,代我向你說一句對不起。
南征北戰乃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如果,此生沒有了贖罪的機會,就讓他們二人留在你的身邊,幫我照顧你。
狼行書。
沈嶠逐字逐句地看完狼行的書信,心裡酸酸澀澀,有些不是滋味。
這些日子裡,自己對他的怨氣,也瞬間煙消雲散。
長安與南詔,多年對立,兩人身份的不同,就已經註定,狼行無法向著自己坦白他的身世。
更何況,他的仇家還是南詔大王子。
她握著信紙,詢問南征北戰:「他已經走了?」
二人點頭:「回南詔了。」
沈嶠袖子裡的手猛然緊了緊:「他回南詔做什麼?」
「我們也不太清楚。」
「那他什麼時候走的?」
「已經有幾日了,姑娘還在獵場的時候。這封信,他讓我們晚幾日再交給姑娘你。」
晚幾日,他怕什麼?
沈嶠心裡頓時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是不是跟那個褚奇一起離開的?」
南征有些詫異:「姑娘怎麼知道褚奇?」
沈嶠不答反問:「那你們能聯絡得上他嗎?」
南征北戰齊刷刷地搖頭:「不能。」
「壞了!」沈嶠心裡一沉:「這個時候即便再追,只怕也已經來不及。他們若是快馬加鞭,應當早就抵達南詔了。」
南征北戰不解何意:「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嶠焦急地來回踱了幾步,心下一沉:「你們主子只怕是要有危險。你們二人跟我速速前往驛站。」
兩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沈嶠一臉凝重,也知道非同小可,立即跟著沈嶠徑直出了宅子,打馬直奔驛站。
驛站門外,沈嶠翻身下馬,守衛的侍衛們都識得她,立即跪地行禮。
沈嶠急聲問:「卓瑪公主呢?」
侍衛低垂著頭:「正跟宸王殿下說話。」
司陌宸竟然也在?
沈嶠顧不得許多,疾步入內,直奔阿詩卓瑪的房間。
三人的腳步聲驚動了屋裡的人,阿布撩簾迎了出來,衝著沈嶠行禮。
「沈姑娘,您來了?我家公主正說明日去找您呢。」
沈嶠也顧不得詢問阿詩卓瑪找自己做什麼,徑直開門見山:「我有要事需要找卓瑪公主,麻煩借一步說話。」
阿詩卓瑪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從屋子裡傳出來:「是沈姑娘啊,進來吧,這裡也沒有外人。」
阿布撩起棉簾兒,沈嶠低頭進屋,果真,司陌宸也在這裡。
她還未見禮,司陌宸已經站起身來。
「既然沈姑娘找你有事,我就不再打擾了。明日一早讓府上管家前來,卓瑪公主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本王會儘量尊重貴國的婚嫁習俗。」
阿詩卓瑪也起身相送:「時間倉促,一切從簡,我便入鄉隨俗。等你我回了南詔,再按照我南詔習俗重新行過大禮。」
「多謝公主如此善解人意。」
然後扭臉衝著沈嶠溫潤一笑:「我與卓瑪公主婚期已定,就在三日之後,到時候還請沈姑娘與四弟一同前來捧場,喝杯喜酒。」
這速度,相當快啊。
一般王室大婚,至少提前兩三個月就開始籌備,從鳳冠霞帔到百子千孫帳子,龍鳳錦被的定製,還有各種繁瑣的規矩與禮儀流程。
三天時間,也只來得及倉促之間準備個酒宴。
沈嶠客氣道:「恭喜宸王殿下,到時候一定叨擾。」
「那本王還有瑣事纏身,你們慢慢聊。」
轉身先行離開。
沈嶠與阿詩卓瑪送走司陌宸,回了屋子,阿布前去倒茶,沈嶠也不囉嗦,直接詢問阿詩卓瑪:
「狼行是不是回了南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