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並沒有覺察,一邊吃肉,一邊與司陌翊聊得熱火朝天。
司陌翊吃得心滿意足:「這烤兔子還真不賴,四嫂,明天起我入個股成不?你想吃什麼我負責打獵,你負責做。」
「這野味我連著吃上兩日就膩了,這附近有水沒有,咱整幾條魚吃唄?俗話說,四條腿的不如兩條腿的,兩條腿的不如一條腿的,一條腿的不如沒有腿的,還是魚鮮。」
「你還別說,真有。」司陌翊拍著胸脯:「這包在我身上,明兒一定想辦法給你整幾條魚來。」
正說得熱鬧,外面又有腳步聲響,有小太監撩簾探進一個腦袋來,朝著裡面三個人瞅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邯王爺,翊王爺,皇上駕到!」
這麼晚了,皇帝老爺子來幹什麼?突擊檢查?
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趕緊起身,跪迎皇帝。
太監將帳篷的門帘高高地挑起,皇帝一躬身,沉著臉走了進來。
「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這裡熱鬧的很,在說些什麼?」
司陌翊回道:「回父皇的話,我們在商量明天吃啥。」
皇帝不滿輕哼:「二十好幾的人了,不求上進,吊兒郎當,成天就知道吃。」
司陌翊撩起眼皮,看一眼皇帝的黑沉臉色,不敢吭聲。反正自己不受待見,多說多錯,不如索性閉嘴吧。
皇帝一眼就看到了盤子裡的烤兔肉:「朕打外面就聞到一股肉香味兒,原來是你們在偷吃。」
這話說的,沈嶠是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
皇帝已經自己在炭盆跟前的蒲團上盤膝坐了下來:「平身吧。都坐。」
三人這才敢起身。適才還歡脫愉悅的氣氛瞬間就緊張起來。
太監有眼力地找了一雙筷子,雙手捧著遞給皇帝老爺子。
皇帝自顧嘗了一塊兔肉,微微蹙眉:「烤得挺入味,就是涼了,口感不好。還有什麼別的吃的沒有?」
沈嶠只能道:「剛才見還有半隻處理好的黃羊,皇上若是喜歡,可以切了烤點肉串。」
皇帝點頭:「勉強可以入口。」
沈嶠暗中撇撇嘴,出去找人,將黃羊剃肉切塊碼味兒,然後找鐵簽子穿串。
小太監跟在她身後忙乎,提醒沈嶠:「今兒皇上心情不太好,沈姑娘一會兒可要仔細些。」
沈嶠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了?」
「剛才婉嬪與溫嬪娘娘吵起來了。皇上覺得厭煩,所以才會一氣之下離開行宮,跑到這裡來散心。」
難怪他今天對誰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沈嶠想了想,方才對號入座,這婉嬪正是瀋北思。至於這個溫嬪,自己沒啥印象,畢竟,皇帝的後宮那麼多人,位份不高的,自己也不認識。
「吵什麼呢?」
「這位溫嬪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一些關於婉嬪的風言風語,正議論的時候被婉嬪聽到了,於是就起了爭執。」
「什麼風言風語?」沈嶠問。
「就是婉嬪娘娘當初在娘家時候的事情,說她以前曾與甄府的表少爺有一點不清不楚,還曾被人瞧見,與甄府表少爺衣衫不整的在一起。」
沈嶠頓時冷了臉:「還有呢?」
「還有,說婉嬪娘娘在娘家的時候受刺激發過瘋,脾氣狂躁無常,見人就砍。後來還是沈姑娘你給治好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加上甄氏等人又見不得瀋北思好,此事遲早會傳進宮裡。你傳我,我傳你,添油加醋的,逐漸就越來越不堪入耳。
沈嶠輕哼:「這是誰捕風捉影地胡說八道?當初甄家的確是來相府提過親,婉嬪不樂意,將甄家人趕了出去。
怕是有人為此懷恨在心,胡說八道吧?」
「可不是,」小太監順著沈嶠的話音:「婉嬪娘娘一時氣急,甩了溫嬪一巴掌。結果被皇上瞧見了。
那溫嬪添油加醋的,皇上聽了就很生氣,罰婉嬪明日在行宮裡禁足思過呢。」
沈嶠默了默,這事兒本來就是男人最為敏感,無法容忍的,即便是有人捕風捉影,皇上心裡也肯定疙里疙瘩的。
她謝過小太監:「多謝公公提醒,一會兒我會小心的。」
準備好羊肉串,端著回了帳篷。
裡面的氣氛仍舊還很嚴肅。
司陌邯與司陌翊也覺察到了,皇帝今天心情大概是不太好,所以小心翼翼地,不敢放肆。
沈嶠進來帳篷,炭盆里正好剛添加了新炭,燒得正旺。
她用鐵棍將炭火撥開,將穿好的肉串架在炭火之上,慢慢炙烤。
羊油滴在炭盆上,冒起陣陣青煙。
三人不得不離炭火遠了一點。
皇帝老爺子扭臉,問沈嶠:「你在相府好歹也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這一手廚藝是從哪裡學來的?」
沈嶠將羊肉串翻了一個面:「皇上應當是不知道,我離開相府之後,就在大街上擺攤賣些吃食餬口,每天就挖空心思琢磨吃的。
這烤肉串與吊鍋子恰好就是我們的招牌,平日裡經常見別人做,自然而然就會一點。」
「我聽說,你們的繼母待你們十分刻薄。婉嬪在府上境遇也很不堪,還是多虧了你照顧,否則她早就被嫁給甄家那個不成器的子侄了。」
果真來了。
皇帝心裡存疑,想從自己這裡試探口風。
一口否定此事的話,皇帝會以為自己偏袒。
如實說的話,皇帝多少也會厭棄瀋北思。
沈嶠字斟句酌,緩緩道:「此事乃是府上繼母的意思,想要親上加親,婉嬪娘娘是極厭憎那個不學無術的甄修良的。
於是甄家便挖空心思耍手段,四處造謠詆毀婉嬪娘娘,也好讓她乖乖就範,嫁進甄家。
此事外人說來,多是幸災樂禍,並且添油加醋地迎合甄家,使得流言越來越不堪。
只有皇上您仁慈寬厚,從心底里心疼婉嬪的遭遇。而且能明辨是非,替她做主。
真的如皇上您所言,當初若非婉嬪娘娘意志堅定,抵死不嫁,也就沒有今日的潑天福分了。」
皇帝被沈嶠一通馬屁給將了一軍。
繼續追根究底問吧,顯得他小氣了。
於是冷哼一聲:「甄家作惡多端,甄氏也陰毒狠辣,屢次暗算你們,若是不嚴懲,只怕不足以以儆效尤,令天下繼母爭相效仿。她如今現在何處?」
沈嶠如實道:「父親已經將她休棄出府,可她現在無家可歸,仍在相府之中暫住。」
皇帝不悅地吩咐外面太監:「明日傳朕旨意,將相府甄氏與甄家那個不成器的甄修良全都打發了,到採石場做苦役吧。」
哇偶,皇帝還是小心眼的,詆毀瀋北思,那不就是給皇帝編綠帽子戴嗎?
將這始作俑者兩人遠遠地打發了,免得二人再傳出什麼不利於瀋北思名譽的閒話來。
大快人心啊。父親總是捨不得下狠心,皇帝老爺子代勞了。
太監立即領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