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莫妮卡.卡塞因

  赫斯男爵臉色陰沉的推開了安德烈的房門,便見同樣陰沉著臉的安德烈正在房內暴躁的來回渡步。

  對於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赫斯男爵非常清楚,也就是這裡是侯爵府,他強壓收斂著脾氣,不敢胡亂發火,若是在自家的話,現在房間內的東西早就已經跟被狂風席捲過一樣支離破碎了,說不得還要死上幾名女傭。

  此時安德烈看到開門而入的赫斯男爵,臉上的陰沉一消,立即露出喜色:「父親!那……」

  「啪——」

  不等自己的長子把話說完,赫斯男爵已經快步上前,一巴掌抽了過去。

  用力之大,打得安德烈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的父親,但很快臉上的神色就變得陰沉如墨,眼裡多了幾分凶意:「父親為什麼打我?」

  「呵。」赫斯男爵譏笑一聲,「為什麼打你?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安德烈低垂目光,但他的內心卻是沒有絲毫的驚慌和畏懼。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不服氣?」赫斯男爵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如果不是有個賤種,這事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

  「閉嘴!」赫斯男爵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抽了上去,這一次的力道就要比之前那一巴掌重得多了,竟是直接將安德烈給打飛出去,「安妮是你的妹妹!」

  「那父親呢?」安德烈抬起頭,眼裡有過一抹陰狠,「你不也對佩倫姑媽下手了嗎?阿爾姑父也……」

  赫斯男爵上前一步狠狠的踢在了安德烈的胸口上,直接將他踹飛出去,然後想想依舊不解氣,更是上前一腳踩了安德烈的臉上,目光中已經多了幾分濃郁的殺意。

  「如果你不是我的兒子,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赫斯男爵腳下用力,目光陰沉得如同實質,「但就算你是我的兒子,我對蠢貨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別以為畢爾家族就一定要你繼承,第二代不行,還有第三代!」

  安德烈的內心突然就冷靜下來了。

  他陰沉的目光緩緩消失,整個人突然間就變得平靜了不少,似乎理智已經重新占據了上風。

  赫斯男爵居高臨下的盯著自己的長子,如此審視了數秒後,他才終於挪開了腳,語氣低沉的說道:「你最好給我安分點,明天晚宴結束後,後天就給我滾回寶石領。」

  說罷,不再看自己兒子一眼,赫斯男爵轉身就走。

  躺在地上的安德烈沒有立即爬起來,而是張嘴吐出了一口烏黑的淤血。

  他望著自己父親的背影,眼神陰沉,他依稀還能夠聽到赫斯男爵的嘟囔聲,似是在說後悔這一次把自己帶來。

  他其實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父親的謀算。

  莫妮卡.卡塞因如今已經是卡塞因家族的第三代領頭人,他作為未來的寶石領領主,自然是要在這位大小姐面前混個眼熟,以方便日後被其所差遣。當然,如果能夠引得對方青眼相加的話,那麼對於卡塞因家族自然是一件更好的事情了,甚至如果真有機會的話,他相信自己的父親肯定不會介意讓他入贅的。

  可安德烈想要的卻不是這些。

  入贅卡塞因家族,或許對畢爾家族有利,但自己的妻子是一位未來侯爵的話,對他又怎麼可能有利呢?

  他現在在寶石領,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一個人不是對他唯命是從。

  體驗過這種執掌權力的快感後,他又怎麼可能跑到卡塞因家族這邊入贅,過起那種需要看別人臉色的生活呢。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讓莫妮卡看上自己。

  可他不想入贅和被莫妮卡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看著自己,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因此自來到紅河領後,他內心的怒火就一直都在不斷的燃燒著,可這裡偏偏又是侯爵府,他連發泄脾氣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在好不容易逮住了安妮落單的機會後,他就直接動手了。可讓他沒想到是,據他所知原本應該是無人居住的房間卻是莫名其妙的住了人,結果不僅壞了他的好事,還讓他徹底成為了整個紅鷹領的笑柄,現在更是被自己的父親如此羞辱。

  安德烈攥緊雙拳,然後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陰狠如刀。

  「亞姆.索德貝爾!」

  ……

  赫斯男爵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安德烈的房間。

  但經過房屋的長廊時,他卻是意外的從窗戶瞥到了自己的女兒正和一名年輕的男子在露天花園裡相談著。

  這個發現,讓赫斯男爵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約書亞哥哥聽聞安妮小姐受到了驚嚇,所以特意過來看望她。」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赫斯男爵的身旁突然響起,「不過考慮到安妮小姐的名聲,所以他們才會在小花園裡碰面。」

  「莫妮卡小姐。」赫斯男爵心中一驚,但他在轉過頭望向莫妮卡的時候,卻已經是換上了一副恭謙的姿態,「實在抱歉,今天這事驚擾到您了。我已經問詢過了,是安德烈和安妮起了爭執,所以才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我剛才已經狠狠的教訓過他了。」

  「我知道。」莫妮卡笑了一下,「安妮也跟我說過了,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是索德貝爾家族那兩兄弟有些不懂事了。」

  赫斯男爵心中微頓。

  他在揣摩莫妮卡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流露:「以前好像沒有聽說過『索德貝爾』這個氏族。」

  「呵,幾個僥倖成為血脈者的幸運兒而已。」莫妮卡笑了笑,「威斯特男爵麾下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了,你們之前的戰爭讓他心有餘悸,所以也只能捏著鼻子重用這兩兄弟了。……不過我覺得應該給威斯特男爵提個醒了,赫斯男爵您覺得呢?」

  「確實。」赫斯男爵心中稍安,他也笑著點了點頭。

  他已經聽出莫妮卡話語裡的意思了。

  這「索德貝爾」的姓氏並沒有什麼傳承,而是威斯特.博爾這位白山領男爵「貼金」賜予的,維森侯爵看在白山領男爵如今還有價值的份上,所以默許了這份背書,承認了「索德貝爾」的姓氏。

  事實上,因為安德烈對安妮的嘗試出手,赫斯男爵真正懼怕的,是維森侯爵的態度。

  畢竟,之前雖然雙方都沒有提過,但基本算是默認安妮會成為伯頓的妻子,最不濟也會是一位情人。

  可現在伯頓身死的消息才剛傳出來,安德烈居然就敢對著安妮下手,這無疑是在打卡塞因家族的臉,所以赫斯男爵才會那麼的憤怒——他的憤怒,更多是因為懼怕自己那愚蠢的兒子會得罪他效忠的領主所引發的。甚至,在見到莫妮卡之前,他都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將安德烈軟禁在領地,避免自己這個愚蠢的兒子再惹出什麼不好收拾的麻煩。

  不過現在,看莫妮卡的態度和意思,赫斯男爵大概也就心中有數了。

  雖然伯頓沒了,但卡塞因家族顯然並不打算寒了他這位「老臣」的心,所以安排了約書亞這位第三代的五子來繼續和安妮接觸,變相的替畢爾家族消除「安德烈覬覦自己的妹妹」這種不能公開的醜聞影響。

  「血脈貴族畢竟不是只有血脈力量就行了,否則的話也就不會有『血脈騎士』分階了。」赫斯男爵笑道,「索德貝爾騎士家族還有很多要學的東西呢。……不過,他們是否能夠傳承到下一代也不一定呢,畢竟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血脈騎士』,不是嗎?莫妮卡小姐。」

  莫妮卡笑意盎然。

  她當然聽得出來,赫斯男爵這話語裡的試探意味了。

  可那又如何?

  「確實。」莫妮卡點了點頭,「沒有三代以上的傳承,又如何擔得起『貴族』的名頭呢。」

  這句話其實還有半句。

  但莫妮卡卻並沒有說出來,畢竟那半句只在更高階層的圈子裡流傳。

  而話說到這份上,赫斯男爵其實已經很清楚莫妮卡的意思了。

  雙方又笑談了幾個小小的話題後,赫斯男爵便告辭離開了。

  莫妮卡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畢竟,如果不是她的祖父暗示接下來將會放權給她足夠的操作空間,她甚至都沒有資格站在這裡和赫斯男爵交流,因為那是她父親或者三叔的工作。不過赫斯男爵同樣也是個聰明人,所以只從莫妮卡出現在自己面前和他談及這些話題,他就已經猜得出來,維森侯爵對莫妮卡的重視了。

  如果說先前,他還只是猜測莫妮卡有可能是卡塞因家族如今第三代的領頭羊,那麼他現在就是正式確認了。

  莫妮卡已經不再只是掛著一個順位繼承人的身份了,而是被維森侯爵當作正式繼承人來培養了。

  看著赫斯男爵離開的背影,莫妮卡很快就收回目光。

  她轉頭望了一眼花園裡笑得很開心的約書亞,還有笑容則顯得相當勉強的安妮,眼神淡漠。

  「接下來,是白山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