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基已經死了,可黑暗扎基卻依舊沒有停下。
他猛地起身抓住間隙,一拳重重的將德斯塔打倒在地,接著連續兩腳,將德斯塔踢飛數千米。
不等德斯塔爬起,黑暗扎基猛地上前一把掐住德斯塔的脖子,像拎鴨子一般將他拎了起來,一拳猛擊德斯塔的計時器,一拳又一拳,直到那計時器的光芒越來越暗淡,閃爍的越來越劇烈,幾道裂縫遍布了彩色計時器。
風見忍受著那鑽心的疼痛,德斯塔的身軀再次被重重的摔出。
「在農村有一個小女孩叫做卡倫。」
「她的母親去世後,她被一個有錢的老婦人收養,她變得自負而又嬌生慣養。在她被收養之前,曾經有過一雙破舊的紅舞鞋,但在那之後,她讓老夫人為她定製了一雙公主級別的紅舞鞋,扔掉了舊鞋子。」
「有一天,當她的養母生病後,她穿著紅舞鞋去參加一個派對。卡倫的舞鞋又開始自己跳動了,但這一次卡倫脫不下來了。舞鞋不停地跳著舞,日日夜夜,晴雨不分,穿過田野和草地,還穿過了劃破卡倫手臂的荊棘。卡倫甚至不能參加她養母的葬禮。一個天使出現在她面前,帶著一把劍,判她終身跳舞,甚至死後也不能停,來作為對於各地自負的孩子的警告。」
這是橫山修一曾經和風見說過的「暴走的紅舞鞋」的故事。
風見至今依舊記得很清楚。
現在的黑暗扎基,或者說綠川,正是穿上這樣一雙暴走的紅舞鞋。
哪怕他的主人蘭斯洛基已經死去,他還是瘋狂的執行著最後的命令殺死德斯塔。
「綠川!」
風見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瞬間,自己在空中與駕駛著突擊飛翼的綠川幸人一同戰鬥的場景,他們攜手對抗終極合成獸帝斯扎爾斯的場景。
在小鳥芽之後,又一個……又一個他的朋友變成這些喪心病狂的宇宙人的工具,作為用來打倒他的棋子。
還有那個為了自己而犧牲的傢伙,世上第一愛多管閒事的笨蛋店長,明明地球是為了安度晚年,卻好巧不巧的在人生的最後與自己這樣的災星相遇。
風見已經記不得當初在三點半餐廳的時間了……但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一定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吧。
自己所見到的世界,總在燃燒,流血。自己所認識的人們總在死亡,或者踏向死亡。
沒人清楚他在70米的高度上,巨神一般的身姿站在城市中央所看到的是怎樣的景象,城市在燃燒,那些人類花費了數百年嘔心瀝血所堆砌起來的文明在瞬間被毀滅,老人,小孩,本該前途似錦的青少年學生們,本該家庭和睦美滿的普通人們。
在這個荒誕的世界裡,他們會死,死的毫無價值毫無意義,也許是某個瞬間,就突然的被燃燒的汽車砸死,或者是怪獸噴射的火焰,又或者是自己打倒怪獸引發的爆炸,光線橫掃破壞的大樓。
人類像螞蟻一樣脆弱,脆弱的活著,這個世界的奧特曼,和那可爾所想像的,滿身光潔拯救世人的救世主完全不同。
可是……即使如此,那個老傢伙卻還是相信著自己,自己才不是他所期望的救世主……可風見也清楚,那可爾從來也沒有覺得他必須是救世主,他的人生早就已經快到終點了……
可是他在終點看到了光,所以久久的駐足,想要感受那光的溫暖,也清楚那光下影的冰冷。
橫山修一……小鳥芽……綠川……那可爾……凱老……
自己所認識的人們……在一點點死去啊。
「這種事!」
「這種事!」
德斯塔猛地反轉身體,一記後蹬腿重重命中黑暗扎基的飛鳥狀核心,銀藍色的能量爆發,黑暗扎基重重跪地,他的核心上也出現了裂縫,裂縫之間透出銀藍色的能量。
德斯塔和黑暗扎基的身體能力都已經極為接近,此刻所有的能力都已經無所謂了。
他們有著對等的實力,有著對等的靈魂。
德斯塔和黑暗扎基都已經快到了極限,兩人捨棄了所有的防禦,不斷的揮拳,德斯塔滿是傷痕的拳頭重重砸在黑暗扎基臉上,接著是黑暗扎基的拳頭飛速回來。
黑暗扎基與德斯塔的死斗,已經完全變成了綠川幸人與風見的戰鬥。
「哈……哈哈哈哈……」
「啊……啊……」
荒涼的月面之上,兩個被宿命牽引至此的少年用生命做著對命運最後的抵抗。
綠川幸人雙眼空洞無神,他瘋狂的笑著,黑暗扎基戰鬥掠奪的狂暴本能驅使著他享受著這樣的戰鬥。
風見雙眸血紅,帶血的淚水不斷滴落,發出一聲聲聲嘶力竭的痛苦吶喊,他不得不戰鬥,德斯塔和黑暗扎基其實是一樣的東西,都會本能的渴望戰鬥。
他們同樣是野獸,風見也曾經曾享受過德斯塔這樣強大的力量,可現在,他終於明白那句話。
「過於強大的力量會帶來的只有悲哀……」
德斯塔的能力是讓宇宙中所有的一切的命運都圍繞自己而循環,宇宙的因果會因他而改變,冥冥之中他已經成為了宇宙的中心。
然而就如同德斯塔的名字一樣,不管他怎麼抗爭,怎麼抗爭,宿命的鎖鏈還是牽引著他來到了這裡。
他不得不和另一個自己死斗,現在還要和自己昔日共同戰鬥的夥伴生死決鬥,很多人死了,可他還活著,他不知道應該先去慰藉誰的靈魂,他自己的靈魂也很累了。
這場戰鬥從來就沒有終結,卻從他誕生的一刻就已經開始。
風見無聲的哭泣著,綠川狂笑著。
拳頭不斷碰撞在對方的血肉之上,濺起血花。
他是奧特曼,他也曾經天真的以為奧特曼就能拯救所有人,可奧特曼不是神。
就和當初在大阪他遭受矇騙誤殺了所有人一樣,就像他不得不和小鳥芽死斗一樣,現在他不得不戰鬥,背負命運的鎖鏈解放綠川……
「啊……!啊!」風見揮拳,綠川倒下。
「哈哈哈哈!」綠川揮拳,風見被擊倒。
月面之上的他們仿佛又變回了人類的模樣,從一開始的敵對到後來的攜手共進,到了最後還是得互相廝殺,就仿佛一個因果的循環。
他們不斷的倒下,又不斷的站起來,互相傷害……互相廝殺。
風見只覺得很痛很痛,他戰鬥過那麼多次,卻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難受過,德斯塔從來不是戰神,他也是人類,有著一顆人類那樣脆弱的,會痛苦也會難過的心。
自己已經失去了足夠多的東西,然而卻還是只能繼續失去,他突然有點懷念自己當初還在羅蘭當殺手的那段時間,雖然迷茫,但那時的他只是個殺人的工具,他不是奧特曼,沒有拯救人類的義務,他也沒必要知道自己擁有的這麼多的夥伴,卻只能眼睜睜的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掉。
甚至自己只能親手……
德斯塔的手顫抖著,他的雙臂和黑暗扎基的雙臂都已經骨折,可是巨型生命體強悍的體質還是使著他們不斷的揮拳,德斯塔的計時器已經閃爍的接近極限,而黑暗扎基的飛鳥狀核心也幾乎完全暗淡。
那個白髮,總是默默當著自己的後盾,把遍體鱗傷的自己撿回店裡的老頭……
那個自己還欠了一屁股治療費用,這依舊給自己治療的賴皮宇宙醫生……
那個綠髮綠眸的愛笑的少年……
他們會去天堂嗎?
自己呢?
也會一起去天堂嗎?
「給我醒過來!綠川!啊啊啊啊啊!」
風見和綠川同時揮出最後一拳,兩人同時仰天倒下,殷紅的血染紅了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