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這是幻覺吧？
林霧看著陶其然的手，太長時間忘了眨眼，幾乎要把那銀灰色的狼爪看出虛影。
大腦完全空白，思維徹底停滯,人在這種時候會本能地尋找同伴。
緩緩向右轉頭。
右邊的王野在做同樣動作。
兩人視線在咫尺間交匯,世界都安靜了,林霧耳邊只剩下王野不久前才回答過他的——
【同學,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你有感覺的,喜歡的？】
【動物。】
……你這嘴是開過光嗎！
陶其然給了兩人足夠的反應時間,但現在看，好像還是不太夠。
他輕笑著出聲：「來,看我。」
林霧和王野木然地遵循著指令,緩緩看回陶其然。
陶其然繼續：「來,嘴合上。」
兩人一令一動,不過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往下，再度緊緊鎖定那隻毛茸茸的狼爪。
這是真的獸化嗎？
是只有手能變,還是全身都能變？
變了之後還變得回來嗎？
為什麼會這樣……
巨大的疑惑帶著無數個為什麼一齊湧出來，在兩人心裡、大腦里橫衝直撞,如狂奔的獸群,又如驚濤駭浪。
他們有太多想問的，可原來人在過度震驚的時候,是什麼都說不出來的。
陶其然明白兩人現在的心情：「我知道你們現在肯定有很多想問的,」他的聲音舒緩而溫柔，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不著急，我會把……」
咖啡店上鎖的落地玻璃門，被毫無預警敲響。
指關節叩擊玻璃的「咚咚」聲,打斷了陶其然的話。
四人坐的桌子在咖啡店裡側，和門口隔著轉角牆壁以及一大片書架，根本看不見「來客」。
但陶其然就像知道是誰似的，懊惱地咕噥一句：「這麼快。」
與此同時，放在桌上的狼爪也以極快速度恢復成人類的樣子。
「我去開門，」他和趙里說，「你帶他們從後門走。」
趙里默契起身。
林霧：「……」
什麼情況啊！
王野不好奇敲門的，也沒太認真聽趙里要帶他們撤，他全部注意力還在陶其然又變回原樣的手上，所以是真的能在兩種形態之間來去自如？
趙里把兩位徹底懵了的同學帶到後門外的暗巷，沉聲叮囑道：「你們先回去，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說。」
「可是……」林霧現在不光一腦門子問號了，更擔心陶其然啊。
門外到底是誰？為什麼一來他們就要從後面跑？小舅一個人去應付真的沒問題嗎？
趙里將他的擔憂看在眼裡，卻只道：「放心，有我在。」
就這麼五個字。
林霧懸著的心，奇異地放下大半。
可能是小時候趙里哥就給他留下了「保護神」的印象，不管小舅惹了什麼麻煩，捅了什麼婁子，趙里都擋在他前面，所以潛意識裡，林霧無條件相信他。
越野車停在了前門，現在肯定是不方便過去取了，王野和林霧只能先攔一輛計程車，回花園公寓。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到了花園公寓，下了車，林霧才想起來問王野：「你不用回家嗎？」
王野初一來找他玩，這眼看著初二都要過去了。
「回什麼回，」王野現在哪還有心思想別的，「先把這事兒搞明白。」
資訊時代，想調查一件事，除了詢問當事人，還可以在網際網路世界搜尋所有可能提供線索的資訊。
北風呼號，今晚是個陰天，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見。
或許是知道，此刻在公寓房間內無比忙碌投入的兩人，也根本沒有望天的心思。
林霧坐桌前對著筆記本，滑鼠不斷滾動，點擊。
王野靠坐在沙發里刷手機，卻不似平日慵懶，一邊神情專注盯著手機屏，一邊提醒林霧：「你別什麼關鍵字都搜，先重點查兩個方向，第一，國內外都算上，有沒有覺醒到獸化的例子，小道消息也算；第二，覺醒研究上有沒有這方面的成果或者進展，不用非有實例，純理論就行。」
林霧還真就是按這兩個方向搜的，但讓王野這麼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地講出來……
林霧偏過頭看沙發：「你還是王野麼？」
王野迷惑抬頭：「？」
「當初夜遊，我給你講怎麼觀察身體變化，怎麼通過盤邏輯的方法推斷自己的覺醒方向，你可是沒聽到一半就放空了。」林霧回顧往事，簡直歷歷在目。
「那不一樣。」王野不假思索道。
林霧：「有什麼不一樣？」
王野：「上次是覺醒，這次是獸化。」
林霧敏銳捕捉到了王野比平時更快的語速。
王野興奮的時候，語速就會有微妙的變快，眼睛也會像現在一樣，亮而有力，像蓄勢待發的野獸。
這一夜，兩人最終搜到兩條新聞和一個論壇帖子涉及獸化，但均無法證明真實性——
新聞1
覺醒or獸化？
隨著野性覺醒常態化，一些人又提出了「獸化覺醒」。該理論的支持者認為，人類的覺醒是循序漸進的，現在的A-A只是初級階段，屬於「低程度覺醒」，一旦基因全部打開，覺醒程度逐漸加深，人類最終將不會只局限於體質和行為習慣的改變，而是會完全走向覺醒科屬的形態。
但至今還沒有任何證據來支持這種理論猜想。
新聞2
驚！太平洋某島國一居民渾身長出獸毛，野性覺醒終將走向獸化？！
近日，太平洋某島國出現一名特殊覺醒者，該覺醒者聲稱自己的野性基因已經完成了100%的覺醒。
記者實地探訪，發現該覺醒者身材魁梧，面部、四肢都被長長的黑棕色毛髮覆蓋，經檢查，這些毛髮的確是覺醒者自身生長。
但很快記者就發現，該覺醒者的科屬為金剛鸚鵡。金剛鸚鵡是色彩最艷麗的鸚鵡，覺醒者只長出黑色毛髮，似乎並不符合覺醒科屬的方向進化。
最終當地居民解開真相。原來該覺醒者從小就已經渾身長滿黑色毛髮，經診斷，是「返祖現象」，即身體偶然出現了人類祖先的一些特徵。但這些變異與野性基因無關，該居民聲稱自己是覺醒之後才出現這些毛髮的，只為製造新聞，吸引眼球。
「……」認真讀完第二條新聞的林霧和王野，只覺得自己看了個寂寞。
以後就該把「驚」、「震驚」這類標題的新聞全掃進垃圾桶！
唯一的帖子，是在某著名的網絡論壇里——
主題：如果野性覺醒最終演變成獸化，你會怎麼辦？
發帖人：腦洞大過天
內容：如題。
1樓：全球獸化？你腦洞也開太大了吧。
2樓：怎麼辦？當然是愛了啊！
3樓：獸人世界，絨毛控天堂，我現在已經控制不住腦內奔馳的火車了hhh
4樓回復3樓：克制一下，小心帖子被舉報。
5樓：你們能不能理智點，先想想自己科屬，讓你變成你自己的科屬，你樂意？
6樓：哥們兒仙鶴，福壽延年啊哈哈哈！
7樓：擦，都他媽福壽年延，憑啥我是海龜啊！
8樓回復7樓：仙鶴只是個意象，你是真長命百歲。
9樓回復8樓：滾。
10樓：真獸化還找什麼對象啊，我松鼠，到時候尾巴往懷裡一抱，自己擼自己嘿嘿嘿
11樓回復10樓：你還能再猥瑣點不
12樓：我覺得全獸化沒必要，有獸耳和尾巴就行，rua一rua耳朵，柔柔軟軟，咬一咬尾巴，香香甜甜[口水][口水]
13樓：[圖片][圖片][圖片]
14樓回復13樓：臥槽！刺激！
15樓回復13樓：求原圖啊啊啊
16樓回復13樓：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畫手名字！
17樓回復13樓：[鼻血][鼻血]
18樓：靠，圖裂了，求補啊[大哭]
19樓-管理員：帖子違規，進行鎖定處理。
王野：「……」
林霧：「……」
王野：「晚了。」
林霧：「？」
王野：「早點應該還能看到圖。」
林霧：「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有點偏！」
時間一天天過，雪都下了幾場，林霧再沒聯繫上陶其然。
他和王野第二天就回去取車了，可咖啡店已經關閉，大門緊鎖，裡面再沒一個人。
林霧給陶其然打電話，也給趙里打電話，但永遠是關機。
後來再去咖啡店，那裡已經圍起來準備裝修了，說是要改成麵包房。
那個中午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來去匆匆的夢。
可林霧不知道那場夢是在敲門聲響的時候就醒了，還是他現在仍在夢裡。
轉眼到了二月下旬，距離開學，只剩一個星期了。
王野沒比林霧好多少，自從回到家裡，他每天連臥室都不怎麼出了，就是泡在網上查各種信息，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僱人去調查陶其然的下落。
獸化這種事，哪怕只是一個可能，都讓王野興奮難耐，更別說他還親眼目睹了陶其然的「獸化」。
也因為真正見過了，所以哪怕網絡信息上一無所獲，對他的好心情也沒任何影響。
這兩天就連王錦城挑釁，他都包容大度，能踹兩腳解決的，也就沒暴揍一頓。
弄得王錦城還有點心慌，懷疑他是不是憋著什麼毀天滅地的大招。
這天父母都在外面應酬，下半夜，王錦城泡吧回來，路過王野透出燈光的臥室，暈暈乎乎地從門縫看見王野還保持著他出門泡吧前的姿勢，一副發憤圖強的模樣坐在寫字檯前，對著電腦認真學習似的。
「喂，」王錦城踢開臥室門，酒喝多了，有點大舌頭，「你這幾天犯什麼病……」
王野早聞到門外酒氣了，本來懶得理，結果對方上門踢館？
那對不起了。
王野正好坐累了，起來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走向門口。
王錦城下意識後退：「你、你幹啥……」
王野拎著他後脖領，直接把人提到走廊，然後一推，王錦城就坐地上了，重重摔了個屁股蹲。
王錦城喝得五迷三道，半天爬不起來，突然就開始哭：「草你媽，都是老虎，憑什麼就你削我——」
王錦城，覺醒科屬，孟加拉虎。
「嗡。」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短促震動。
王野直接轉身回屋，拿起來一看，是林霧發的信息。
林霧：聯繫上我小舅了！他和趙里哥這些天都在長白山上，現在已經安頓好了，想接我倆過去玩幾天，那天沒說完的事，小舅說當面會把一切都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