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核」顏悅色的護犢子

  「金先生做了多久的屍語者?」

  趁著李錦觀察四周的功夫,祝東離冷漠的站在金舒身旁,自上而下打量著這個纖瘦的「男子」。

  出於自己多年執刀的敏感,他眼眸里審慎的目光背後,是對金舒這個男子身份無限的懷疑。

  巾幗不讓鬚眉的故事聽過不少,但眼前這個會不會真的是個女人,祝東離的心中沒數。

  他畢竟不如嚴詔老辣,二十七八的年歲,在經驗上還是欠缺了不少。

  這點,倒是幫了金舒的大忙。

  她拱手,絲毫不畏懼的直言:「也僅六年而已。」

  六年。

  祝東離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心底認可了她確實是個天才。

  老成穩健的刀鋒,尋常人別說六年,十六年也未必能如此細節。

  瞧著祝東離白衣在身,抬了下衣擺徑直往裡走的模樣,金舒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的背影。

  眨眼,頭頂就挨了李錦扇柄的親切問候。他面色不悅,但也什麼都沒說,只將手裡的案件紀要拍在金舒的懷裡。

  院子裡,大部分是刑部的捕頭,一身黑色的緇衣,但對襟處紋繡著白色的花紋,與六扇門的暗花形成鮮明的對比。

  「六扇門有暗影,刑部有流沙。」李錦小聲道,「流沙對襟白紋,直接聽命於許為友。」

  說完,他稍稍放慢了腳步,扇柄指著祝東離的背影補了一句:「這個人除外。」

  言至於此,雖然瞧見了金舒疑惑的神情,但李錦還是挑眉卡住了話音,不再提這件事,自顧自往前走,他還故意往金舒的一側邁了一步,切斷了她落在祝東離背後的視線。

  出事的是個大院子。

  北側廂房裡擺著幾張桌子,一眼望去,真有幾分現代社會麻將館的樣子。

  金舒瞧著案件紀要上的牌九兩個字,望著一旁「一個時辰五文錢」的招牌,將被害人的身份和牌館老闆畫上了等號。

  死的叫劉永,無兒無女,早先娶了個媳婦,但天有不測風雲,年紀輕輕撒手人寰,只剩下他一個人。

  平日裡的生活多是依靠侄子幫襯,自己開著這家牌九的店面,靠著酒水和牌桌賺錢,生活也還可以。

  金舒在整個外圍轉了一整圈,看著刑部放在門口的帶血青磚,還有如同飛鏢一般短小的刀,她伸手,用自己的手指長度丈量些許。

  這應該就是作案的兇器。

  「外圍現場根本沒什麼好看的。」陌生的嗓音從金舒身後傳來。

  她回頭,瞧著站在門口,雙手抱胸的刑部流沙,見他極為不友善的歪著嘴道:「這人死硬了才被發現,周圍看熱鬧的,把里里外外都被踩的什麼都不剩下了。」

  說完,他打量了金舒一眼,高傲的冷哼:「喂,你是不是新手?這點道理都不懂,就敢跑來勘驗現場?」

  金舒不語,沒回他的話。

  那流沙上下打量著金舒,瞧見她腰間那塊暗影特殊的魚紋玉佩,怔了一下。

  他竟抬手嗤笑:「六扇門果然是沒人了,你這種小嘍囉竟然也能混進暗影去?」

  金舒面無表情的合上案件紀要,掃了他一眼,不以為然的側身從他身旁走過。

  外圍現場確實被破壞的很嚴重,處處皆是腳印,就算是雲飛也看不出哪些是被害人的,哪些又是兇手的。

  瞧著地上雜亂紛繁的樣子,雲飛嘆了口氣。

  不是圍觀民眾踩出來的,這鞋底的紋路,有大半都是刑部勘察的人踩出來的。

  屋內就更亂了,傾倒的桌椅,被翻的一塌糊塗的柜子,甚至連冬季的棉被都被扔在床上,堆的很高。

  而血跡最集中的地方,便是那一摞棉被最上面。

  「床頂西牆,靠南,被害人在床上俯臥,手腳捆綁,口塞粗麻布,頭靠下。」祝東離回眸掃一眼金舒,「與先生推測並無二致。」

  眼前,被子上是大片的血污,噴濺狀的血跡一路灑到白牆上。

  「屋內金銀盡失,圖財害命。」祝東離背手而立,站在裡屋的邊緣,並沒有往前走。

  雲飛在地上蹲了很久,目光鎖在雜亂的血腳印上。嘗試著從已經凝固的痕跡中,努力剝離出的關鍵線索。

  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十二個時辰,但被害人被發現,也就在這三個時辰之內:「中心現場被破壞的很厲害,但也不是不能還原。」

  腳踩鮮血的痕跡凝固後,與後來搬運屍體時留下的血跡,還是存在較為明顯的特徵差別。

  但讓雲飛頭疼的是,就算剝離出來,還原了最初的現場,可能也因為這層層疊疊的印記累加,讓過程變得真假難測。

  「最初的血跡,是在這個地方。」雲飛說,指著已經歪倒的柜子旁,「柜子倒了,倒是保護了被害人坐在這裡的時候,留下的特殊痕跡。」

  櫃面上,雜亂的手印,還有一個清晰的,隔著髮絲靠在這裡才能留下的額角印記,依稀可辨。

  雲飛蹲在那,回頭看向金舒:「金先生,刀傷只集中在胸口和脖頸處麼?後背有沒有痕跡?」

  金舒搖了搖頭:「沒有。」

  「那……勞煩先生來幫個忙。」雲飛起身,「我有點不確定兇手的意圖。」

  聞言,金舒點頭剛要往前走,就見李錦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攔了下來。

  「祝大人,本王看門口那白衣流沙的身形,與被害人差不多。且他手頭無事,閒得很,不如讓他來配合一下好了。」李錦笑意極深,目光掃了一眼方才嗤笑金舒的人。

  一句嗤笑,換來如今不知為何,被困著手腳坐在被害人的柜子旁,這白衣的流沙有點懵。

  眼前,李錦脫下外衫,招呼了一下祝東離:「來,祝大人也來體驗一下。」

  他自上而下睨著那白衣流沙的面頰,和顏悅色,面目笑意:「來體驗一下當兇手的感覺。」

  話雖這麼講,但李錦這不經意之間流露出的威壓,讓眼前捆著手腳的男子,頭皮一緊。

  「本王若是傷了你,也是為了破案。」說完,李錦手一抬,門口的周正將自己腰後的匕首扔了過去。

  短刀出鞘,明晃晃一把,比案子裡金舒判斷的那個長多了。

  「許久未用,可能失手,多擔待了。」

  用最和煦如風的笑意,說著最毛骨悚然的話,就連一旁的雲飛和金舒都被震住了。

  詫異片刻,雲飛回過神,抬手輕咳了一聲,掃了一眼那個已經面頰蒼白,額角冒汗的可憐蟲:「被害人此刻,因為頭部遭受敲擊,應該是處於一個意識恍惚到逐漸清醒的狀態里,在嘗試掙脫捆綁手腳的繩子,而後被兇手發現。」

  他頓了頓:「掙扎應該相當猛烈。」

  瞧著眼前嚇得不敢動的傢伙,李錦蹲下身,眼眸微眯,手裡的匕首擦著他的耳旁,咣當一下戳在他身後衣櫃的門板上。

  笑著說:「不掙扎一下,嘗試逃跑的話,下一刀可能就要打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