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嘆一口氣。閱讀
「王爺當聽過過繼一說。」他頓了頓,「那王斌,便是早些年王桂香的父母,過繼給她大伯一家的,也就是說,實際上,這王斌是王桂香的親弟弟。」
「三年前,王桂香的父母相繼暴斃,他大伯父就覺得這孩子命里是個帶煞的,會折了他們家的福分,就將這孩子送回來了。」
縣令攤了攤手:「最後縣衙出面,兩家才算是談妥。」
「說是讓王斌在王桂香家裡養著,王桂香家要負擔王斌讀書上學堂的費用,幫他成家。待他成家以後,未來他大伯父死後,家產分給王桂香家一半。」
「誰知道這才安生了小三年,就又出了這種事情。」
出事情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棠下村。
一路走過去,家家戶戶一瞧見六扇門的衣裳,眨眼便是大門緊閉。
李錦一邊搖著扇子,一邊雲淡風輕的淺笑道:「這也是因為那少年帶煞?」
聞言,縣令尷尬地點下頭:「村民都認為王桂香一家不祥,接觸了她家的人,都要倒大霉。」
而當時那王斌死的時候,六扇門這兩個人就在身前,保不齊會不會帶上了煞氣,令人不安。
李錦一聲輕笑,微微抬眉:「縣令不怕?」
這話問的棠下村縣令一時語結。他怕倒霉,但他若此刻將堂堂靖王拒之千里,倒霉怕是會來得更快一些。
如今,只能尬笑著打哈哈:「這,鬼神一說,下官雖然敬畏,但還不至於害怕。」
說完,擺了擺手:「行得正,坐得端,夜半敲門的也只會是探親的先祖,不怕。」
「倒是大氣。」李錦似笑非笑,話音一轉,「三年前她母親暴斃的時候,是何模樣?縣衙里可有留存勘驗的護本?」
「護本有是有……」說著,他轉身沖一旁的捕頭說,「快去,把三年前王桂香他們家的護本,都拿過來。」
棠下村正中,有一株千年的古樹,樹幹要幾人環抱才能抱住,茂盛的枝頭上,掛滿了祈福的紅條。
金舒望著稀碎的光芒,穿過枝椏間的縫隙,化作星星點點的斑,隨風而動。
那晃動的瞬間,紅條搖擺之中,竟還有鐵物叮噹作響的聲音。
她遲疑了半晌,有些疑惑地瞧過去,卻見紅條之中,高處的枝椏上,還掛了許許多多把降魔杵。
原本流於全身的祈福暖意,好似被那些高掛的降魔杵,當頭一棒,眨眼染上了灰黑的色澤,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離香積寺近了,村民大多對鬼神之物信奉。」說到這,縣令眉頭皺得更緊了,有些抱怨,「但是西天正法就在四五里外,村民不怎麼信,就好去找那神婆和假道士做法。」
他呲牙咧嘴吸了一口涼氣:「說來市儈得很,就圖那點便宜,搞的這村子裡烏煙瘴氣。」
「就說這王桂香的母親,當時她母親暴斃的時候,渾身抽搐,痛苦抓臉,卡著脖子喘不上氣,沒多久人就沒了。」縣令搖了搖頭,「死相可怕,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村里都說是被什麼精怪附了體,王桂香花了銀子請了個大師來看,大師說,是她家風水壞了,祖墳前頭兩棵柿子樹,柿樹,死樹,所以才死了人,還專門說了,兩棵樹,不挖了,得死兩個。」
李錦邊聽,邊默默地觀察著道路兩旁的人家。
門上掛著八卦盤的,影壁上雕刻著太極圖的,還有窗頭上掛著銅鏡,大門上寫著「萬」字的……
若是真信仰,信奉的確實雜了些。
若是假信仰,那只能說被人騙得也狠了點。
「縣令大人未曾阻攔?」他回眸,掃了一眼棠下村縣令的面頰,正好對上他頗為無奈的神情。
「王爺,下官阻攔了啊!也就是這阻攔了一下,可把下官害慘了。」他一聲嘆息,「阻攔了沒倆月,她爹也死了,正好兩個,對上了。」
「而且他爹死的時候,也是渾身抽搐,卡著自己的脖子,上不來氣,和她娘一個模樣。」縣令搖頭嘆息:「哎呀,這下子,下官被人指責說是耽誤了挖樹,才讓她爹慘死,搞的下官豬不是狗不是的,哎……」
李錦瞧著他的模樣,勾唇輕笑:「縣令大人倒是辛苦了。」
他唰的一聲收起扇子,站在王桂香家的門口,抬眼睨了一下這如意門的門樓:「但縣令大人沒做錯。」他說,「她父母,和她這侄兒,都是被人毒死的。」
縣令一滯:「啊?!毒死的?」
「而且,兇手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這下,把這棠下村的小縣令嚇到了,一個村里就那麼幾十戶人家,竟然還出了個背著三條人命的殺人兇手,他怔愣片刻,有些難以接受。
金舒睨著他的面頰,沒有說話,但心中對李錦做出的同一個人的推測,相當認同。
雖然還沒有見到王桂香,也沒有看到當時的驗屍護本,但僅從縣令描述的內容里,其實是可以聽出來相似的死亡特徵的。
完全符合犯案之間存在關聯,手法類似,這些關鍵的共同點。
也就是說,兇手是同一個人,或者同一伙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在門口停留的片刻功夫,先前那個回縣衙拿護本的捕頭,一路小跑回來,將懷中兩本綁在一起的護本,遞到了縣令的手裡。
護本上,寫著死亡的時間與人名,他低頭瞧了瞧,用手指著名字說:「這個是她母親,這個是她父親。前後就差了不到三個月。」
李錦瞧了一眼,便以扇柄指了下金舒:「勞煩金先生了。」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金舒的眉頭都要擰成麻花了,她攤平護本,不可思議地瞧著眼前的兩個人:「這……正常死亡?」
她的話,讓李錦湊上前,將另一本護本也打開。
大魏207年秋分,死者王發,六十六歲,於後山砍柴時突發疾病,導致心臟停跳,系正常死亡。
李錦瞧著手裡的這本護本,抬眉,瞧著縣令的面頰:「誰人所寫?」
縣令滯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這……棠下村已經多年沒有仵作任職了,只有一個大夫偶爾兼任。」
他有些委屈:「當年,便是鄭大夫給寫的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