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皇家兒女,皆是棋子的命運

  空蕩的床上,被害人平躺在那裡。閱讀

  「死者十六歲上下,眼眸圓瞪,面部發脹,口唇發鉗,眼白處有血點,牙齒出血,屍冷緩慢。且屍斑呈現的速度比尋常死亡快一些,呈現屍體痙攣的特徵,手腳關節屈曲不易。手指和腳趾都已經發黑髮紫。」

  她頓了頓:「是典型的中毒後,呼吸麻痹引起的窒息死亡。如果需要進一步的信息,則需要解剖,今日出遊,我身上一把刀都沒有帶。」

  「能確定到底是什麼毒麼?」李錦上前,抬手按了按少年的面頰與屍斑,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能。」金舒說,「倒是多虧了師父這段時間教了不少毒的知識。」

  她抿了抿嘴,抬手摩挲著自己的下顎:「箭毒木,又名見血封喉。」

  這一味毒藥,李錦很熟。

  常年征戰,對箭毒木早已見多不怪。

  這種毒是一種乳白色的液體,經常塗抹在兵器上,用來製作毒刀毒箭,人和馬匹受傷之後,毒液很快從傷口進入體內,而後蔓延全身,要不了多久就會死。

  「傷口在哪?」李錦問,既然是「見血封喉」,那就一定有能夠使得毒液進入身體的傷口。

  卻見金舒蹙眉:「我將他身上仔仔細細檢查了許久,沒有發現新傷,只在腋下發現了一處已經包紮得相當完好的創面。」

  她邊說,邊將被害人腋下的衣衫打開,已經取下繃帶的傷口赫然出現在李錦的面前。

  傷口並不是新的,看起來已經有起碼兩日的模樣。

  李錦將拆下來的繃帶拿在手裡,上面血液已經凝固發黑,繃帶裡帶著一張特殊的麻布,李錦輕輕捏起,來回看了個仔細。

  他頭一回見,止血帶下還多放一塊小布的包紮手法。

  而且……

  小布上,有些白色的痕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輕輕觸摸,疑惑更深了。

  那個觸感,是蠟。

  「其實,根據受害人的情況,我判斷可能不僅僅是有見血封喉,因為速度太快了。」金舒說,「極有可能混合了馬錢子。」

  見血封喉配合帶毒性的馬錢子,是暗殺的慣用伎倆。效果比單獨使用其中某一味,要強大不知多少倍。

  李錦一邊聽,邊細細看著手裡的白布綁帶,總覺這綁帶的手感,稍稍有些奇怪。比尋常郎中使用的,亦或者太醫使用的,要厚得多。

  「我也覺得那綁帶很怪,很厚,傷口恢復一般還是需要保障透氣不積汗,但是這個繃帶明顯是積汗積得厲害,很容易感染。」

  「而且那個片小布是作何用處的,暫時也沒有頭緒。」金舒將受害人隨身的物品拿起,左右看了半晌,「也可能是經濟條件有限,請到的是不靠譜的游醫,匆匆治療的。」

  李錦睨著被害人,放下手裡的綁帶,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是什麼郎中看的,親自去問一下就知道了。」

  說完,他側過身,瞧著一旁伸長了脖子往前湊的李茜,衝著馮朝說:「有勞馮大人,先將公主送回宮去。」

  「為什麼?」馮朝都還沒吭聲,李茜就不滿的開口,「憑什麼讓我先回去啊!我也是第一發現人,現場的證人!」

  卻見李錦轉過身,不疾不徐,格外鄭重:「香積寺出了事情,被眾人圍觀,你還大放厥詞,這事情,長安城裡父皇和太子很快就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冷冷斥責:「胡鬧也有個度,想想你現在的立場,若是被他們知曉你此刻還在這裡不願意回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李錦看著李茜倔強不願意點頭的模樣,側身用眼神指了指金舒:「讓你出來遊玩,不是讓你來替死人說話的,你待得越久,連帶的人越多。」

  原本,還想著據理力爭一下,撒個嬌說不定能留在這直到最後的李茜,順著他的目光,瞧見金舒的背影,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現在回去,大不了就是自己受罰而已。

  若是賴在這裡不走,說不準刑部還要再給金先生扣一個,「對公主圖謀不軌」的說辭。

  雖然遺憾,但顯然此刻依照李錦說的做,是最好的結果。

  少頃,李茜嘆了口氣,收斂了那玩心不死的樣子,拿出了一副公主風範,向著馮朝頷首致意:「那便有勞馮大人了。」

  瞧著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李錦屬實鬆了一口氣,他抬手將自己的佩刀取了下來,親手交到了李茜的手裡,「此物勞煩公主殿下一同帶回去,背著嫌沉。等案子結了,我親自入宮給你講講後續。」

  他微微眯眼:「到時再同你討要這把刀。」

  刀不值錢,是六扇門尋常捕頭配發的普通唐刀。

  卸刀,是讓李茜說給皇帝和太子聽的,也讓她心安,知道李錦還會告訴她案子的結果。

  待馮朝領著她離開,李錦站在屋檐下,可算是出了一口順氣。

  他伸出左手,手掌攤平,啪的一聲,平日裡在他手中的那把黑色摺扇,自空中精準的落在手心,唰的一聲揮開,李錦側身喚道:「走,我們去棠下村。」

  五里地,路程不遠,自香積寺出來,步行最多兩刻鐘。

  他放慢了腳步,與金舒並排而行,又幾文錢買了兩隻烤紅薯,兩人邊走邊吃,午飯就這麼對付過去了。

  中途依然有很多往香積寺去祈福的人,偶爾也會聽到他們提起正午發生在寺門口的大事。

  直到此時,金舒才有空問了李錦一個挺讓她好奇的問題:「公子的妹妹,是站在公子這邊的麼?」

  身旁,李錦思量了片刻:「嗯,從六年前的事情之後,就是同盟。」

  六年前手足相殘的慘劇,對李茜來說,也是一次不小的衝擊。

  「一方面是害怕自己也落得那般結果。」他說,「一方面是擔心自己變成徹頭徹尾的棋子。」

  「棋子?」

  李錦眼眸含笑,睨了金舒一眼,「生在皇家,不論是男女,都難逃棋子的命運。」

  說到這裡,他便不再開口,只是望著天空,微微淺笑。

  但那笑意,落在金舒的眼裡,卻飽含無奈。

  她抿了抿嘴,岔開話題感慨道:「哎,那燈沒點成,真是可惜。」

  李錦乾笑一聲,送了她「財迷」兩個字。

  棠下村不大,李錦與金舒走到的時候,棠下村的縣令大人和白羽,已經等在路口。

  「事情下官已經聽白大人說過了,王爺請往這邊來,王桂香的院子比較偏僻,距離縣衙有個半柱香的路程。」

  縣令恭敬地行禮,側身讓出一條路。

  這棠下村因為臨近長安城,又背靠香積寺,雖然是村落,人口不多,但仍然透著富有的貴氣。

  村裡的院落大多是兩進三進的四合院,白牆灰瓦,配著青石板路,十分漂亮。

  「這王桂香除了已經去世的父母之外,還有兩個已經出嫁十多年,在長安城居住的姐姐,以及大伯父一家。這次死的那孩子叫王斌,是她大伯父唯一的兒子。」

  「大伯父?」李錦蹙眉,不解地問,「大伯父唯一的兒子,為何她大伯父不自己養?」

  縣令面露難色:「這事情,和她母親三年前莫名暴斃,有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