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也不客氣，一口吃了下去。
如此，身子才算是緩了過來。
「啊….」
李世民長長吐口氣，望著酒碗，眼眸中都有懼意。
「陛下，要不要，換其他酒來？」
房玄齡趕緊問道。
李世民搖搖頭。
他再次舉起了酒杯。
不過這一次，他謹慎了很多，就學著掌柜的說的，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再吃口菜。
雖然說咽下去的時候，仍舊有些難，但這一次和剛才不同了。
那濃烈的燒灼感下去後，一股噴香升起，在嘴巴里回味無窮。
李世民砸了砸嘴，忍不住又抿了一小口，然後吃一口爆炒肥腸。
這滋味….
嘶….
李世民輕輕吸了口氣，眼睛越發的亮了起來。
他也是喝家，曾經征戰時，手邊少得了酒？就算是當了皇帝，時不時也會小酌幾杯，他懂得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感受著嘴巴里的味道，李世民砸砸嘴，微微眯了下眼睛。
「美，大炎皇帝，他真的….我現在真的懷疑他是神仙。」
「這酒，香！太香了！這回味，無窮！這才是真正的回味無窮！！」
李世民苦笑一聲，就算是他心裡對於大炎，有著無盡的偏見，就算他心裡對這個大炎皇帝有無盡的嫉妒，但，還是稱讚出來了。
大炎皇帝，懂酒！
他肯定是懂酒的，不然，絕對研製不出來這樣的上等酒品！
李世民又抿了一口，再加一筷子菜，那感覺，好似要上天了。
這才是酒！
之前的酒，有啥感覺？
體驗，相比於大炎酒，簡直就是沒有體驗。
房玄齡，杜如晦，程咬金，裴寂他們見狀，也都紛紛給自己倒了一碗。
酒香四溢。
酒花豐盛。
清徹見底。
不跟是他們之前喝的那些酒一樣，全都是雜質。
這多好？
就跟水的顏色一般，可之前大唐的那些酒，因為工藝太簡陋，各種顏色都有，綠的，黑的，灰的….
眾人都輕輕抿了一口。
一下子，成群的痛苦面具。
趕緊喝茶吃菜。
可等到那股困難過去之後，臉色猶如吃了蜜糖般。
眾人又小酌一口，再吃口菜，只覺得嘴巴里無數香氣交織著，起伏，落下。
「舒服！」
程咬金開口了。
「確實舒服，這一口酒下去，我的頭皮都是麻的，靈魂仿佛都在顫抖。」房玄齡的臉一下子就紅撲撲的了，但，一點難受也沒有。
李世民沒說話，只是在提起了酒碗。
眾人碰杯。
邊吃邊喝。
這一次，他們的胃口大了些。
這一次，他們喝到了這輩子喝過的最好的酒，真正的品味到了瓊漿玉液。
而也就在客棧中的食客們，都要走完了的時候，孔穎達，虞世南和蓋文達三人，匆匆在外面走了進來。
孔穎達在客棧門前張羅了一周，然後直奔李世民他們而來。
畢竟，現在時間已經是過了午時的了。
吃飯的食客少了很多，而且，李世民他們這一桌子的十多個人，也無比顯眼。
「哎呀，陛下，沖遠他們到了。」
自然，房玄齡杜如晦都看到了三人，急忙起身迎接。
李世民聞言，手裡的酒杯急忙放下，趕緊起身，轉身望去。
「孔先生，虞先生，蓋先生，快，快快快，請坐請坐。」
「小二，再拿三雙碗筷來！」
李世民招呼。
小二應了一聲，趕緊又加了三雙筷子和三個凳子。
孔穎達他們三人落座。
「見過陛下，見過娘娘，見過各位大人，這裡不便無法行禮，還請見諒。」
孔穎達輕輕吸了口氣，朝眾人拱了拱手。
「今日上午，學院那邊的實驗，真的是耽擱了太久時間，不然能早些過來的。」
「還請陛下和各位大人贖罪。」
孔穎達最後的目光，是落在了李世民身上了的。
「無妨無妨，朕也是剛剛起床，這幾日心神俱疲，昨夜又睡得很晚，所以，並不耽擱事情。」
「這麼說，孔先生，你們還都沒有用膳的吧？夥計，把菜單拿過來，孔先生，你們再點些菜，你看這桌上的，都讓我們吃的差不多了。」
李世民笑著揮了揮手，輕聲道。
「不必了，不必了陛下，這些就夠了。」
「你看，這菜還都剩那麼多呢，我們三個老頭子，能吃多少？」
「夥計，不用過來了！」
孔穎達慌忙拒絕。
李世民聞言，也只好作罷。
房玄齡給三人斟滿了酒。
「沖遠，聽你們說這些，看來這段時間在雁雲城，你們學習了不少東西啊。」
「實驗，不知道你們都學了些什麼知識，也給我們說一說，讓我們聽聽。」
「哈哈哈，你們是不知道，這一路我們從蒲縣進入大炎後，腦子就是爆炸的。」
「大炎的各方面，遠遠超過了大唐，幸好你們來了這裡學習，不然，大唐真的是不知道哪輩子才能追得上呢。」
房玄齡輕聲笑道。
「是啊，沖遠，世南，文達，這一次咱們大唐的希望，可都在你們肩膀上了。」
「看看大炎的這些車，鋼廠，發電廠，紡織業等等，嘶….可怕。」
「可是咱們大唐呢？除了幾個小作坊，百姓做做手工活，怎麼能和這些大工業相比？」
「甚至於，連地里的莊稼，咱們大唐現在都比不上了。」
「若是再耽擱下去啊，大唐就算是猛打窮追，怕是也看不到大炎的背影了。」
裴寂也在旁感慨著附和道。
短短數日，他們整個人，真的是都要被大炎給震撼的無以附加了。
難！
難！
難！！
孔穎達三人，聽著這話面露苦笑，相互看了一眼，都紛紛嘆了口氣。
三人微微沉默。
這話的意思，他們能聽得出來。
看來，真的是要召回他們三人了。
但是，他們回去真的有用嗎？
說實話，他們的專業，對於大唐的幫助，幾乎是沒有的。
更別說，
要在氏族門閥等等手中，把一些產業給奪過來，然後進行改革，這也太難了。
稍稍一折騰，就是十年打底。
別看大炎，不過用了數年就有現在的局面，那主要是因為大炎皇帝，和大炎官員的齊心合力。
當然，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大炎皇帝的智慧超群。
這樣的局面，也只有大炎皇帝能搞得出來，不然，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行的。
大唐，自然也不行。
大唐那地方，他們了解，十分了解。
天時地利人和，幾乎一樣都不占。
過了片刻，孔穎達才緩緩開口：「陛下，時間太短了，而且大炎的知識也太多了，各種專業無比複雜，我研究的進化方向，世南學習的空氣動力學，還有文達在機械一行鑽研。」
「說來，現在能幫助大唐的，也只有文達的專業，但是，遠遠不夠啊。」
「文達的專業，是要依託於高精細的機械廠出產的各種車床，另外就是大炎獨特的鋼鐵，不然他渾身的學識，也是白費，在咱們大唐壓根用武之地。」
「但是，這些專業，卻讓我們這些讀書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就好似找到了自己專屬的方向。」
「陛下，那種感覺，您….應該懂的，哎….時間太短了啊。」
「而且我們年紀大了，鑽研起來也比那些小伙子慢很多，我們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在本專業有個建樹，就心滿意足了。」
孔穎達輕聲道。
李世民裴寂他們聽著這話，眼角都輕輕抖了下。
這其中的意思….
他們多多少少，是能聽得出來。
「沖遠，話雖如此，但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們的知識對於大唐而言，已經是堪比神靈般的存在了。」
「整個大唐，只有你們接觸了大炎先進的教育體系，相信你們回去後，咱們大唐定然會產生大大不一樣的局面。」
「這次我們陪著陛下過來，是想要看一看大炎的發展情況，可，萬萬想不到，大炎的發展，才不過僅僅一年，便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料。」
「所以….陛下覺得咱們也不能再等了，邊學邊做，一點一滴的修築起來，如此等到時間久了，自然能迎頭追上。」
「我大唐，還是很有機會的。」
房玄齡壓低了聲音，望著孔穎達他們的眼睛，聲音低沉，凝重說道。
「是啊，孔先生，俺們大唐一步步來，總是有機會的。」
程咬金輕輕吸了口氣，開口附和。
「對，只要咱們上下一心，相信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畢竟，咱們大唐人傑地靈，位處中原，資源豐富，超過一個區區大炎，不難！」
「假以時日，我等偉業定然可成！只要咱們齊心，即可？！」
房玄齡做了下拳頭。
孔穎達苦笑。
他端起酒杯，一口就把酒水飲進。
這話，說的簡單。
可他心裡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這段時間他們越學，越是覺得大炎太恐怖了，他們越了解，也越是絕望。
這些第一批人才，怎麼培育？
大炎的這些老師，是他們支撐起了大炎的教育體系。
然後再有陛下在前面率領著大家，有條不紊的把各個項目上馬，陛下高瞻遠矚，所有的設計都是一環套一環的，這也是大唐絕對比不上的。
到時候，大唐誰來指揮？
李世民？
房玄齡？
氏族門閥？
還是他們？
恕他們直言，沒有人能承擔得起這個任務。
「齊心….齊心倒是容易，但，世界終究不是唯心的，而是講究實事求是，腳踏實地的。」
「陛下，不說別的，光教育，光印書這件事，咱們大唐可都解決不了啊。」
「咱們大唐的書籍，現在全都是從大炎買的，說句不好聽的，只要大炎把咱們的書籍斷了，咱們就是睜眼瞎，咱們就一點辦法都沒了。」
「現在，咱們連自己的書都印不了，陛下，您說….咱們還能幹什麼？」
孔穎達每一句話，說的都是事實。
這也是昨夜，他們三人商討出來的結果。
若是直接告訴李世民說，他們不回去了，終究是有負李世民。
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他們很清楚，大唐的想法是好的，師炎長技以制炎，但是，有些東西，最最基礎的東西，他們學不來。
就比如印刷，沒有學院教給他們。
學院現在所教授給他們的一些知識，都是立於大炎現在的基礎上的，只要離開了大炎這個基礎，他們什麼都幹不成，全都是白搭。
想要學大炎來復甦大唐，這條路，他們三人心裡都已經絕望了，不然，也不會做出留在大炎的決定。
李世民臉色陰沉，手指輕輕扣著酒杯的杯檐，一句話都不說。
房玄齡裴寂程咬金他們，也都是相互看了看，但，都和李世民一樣，一句話也都說不出來。
他們，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孔穎達說的是事實。
大唐現在的書籍，還是從大炎購進。
大炎只要斷了，他們大唐就是睜眼瞎。
雖說氏族門閥的店鋪也都開業了，可是他們那些書，有什麼用呢？對於大唐走向新道路，一點幫助都沒有。
至於讓他們去印刷新書。
先雕刻雕板，能雕刻出來，怕是都要幾十年後了。
到時候，大炎的知識不知道更新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咕咚….
眾人齊齊咽了口唾沫。
靜靜望著孔穎達，聽他繼續說下去。
孔穎達迎著他們的目光，輕輕吸了口氣，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了。
「而且，陛下，還有一個最最重要，也是最最基礎的問題，咱們一直疏忽了，咱們一直盯著大炎的這些工業體系，完全沒有在意這一條。」
「其實，咱們大唐現在最急需解決的問題，不是學大炎，也不是構築工業體系，而是讓百姓吃飽，讓百姓不要因為有個小災小難，就家破人亡。」
「咱們大唐，最最急需解決的問題，是吃飯問題，而不是….而不是這個….」
「大炎的工業發展如此之快，就是因為百姓吃飽喝足，他們有餘力去干其他的事情，不然連最基本的溫飽都解決不了，還指望去建設工業化？這是不可能的，這也是無比脆弱的。」
「只要有風吹雨動，便會轟然倒塌。」
「而且，大炎也是先解決了吃飽飯的問題，才走的下一步，只是他們解決的太容易了，以至於咱們都疏忽了這一條，最最重要的原因。」
孔穎達聲音低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