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氏身體休養好,我便出發。」周小三嘆了口氣,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太自然,「最多半月的時間。」
尹煊搖了搖頭,笑了一聲:「不著急。」
「你和楊氏最近怎麼樣了?」
周小三嘆了口氣,燜了口酒,搖了搖頭:「勞煩大郎牽掛了,不過…她方才從那煉獄裡出來。」
「一時半會,不著急說這些。」
尹煊問了一句:「要我幫她去除賤籍麼?」
對現在的他而言,只是隨口一句話的功夫——可能長孫無忌他們還會跳一跳,但這無所謂,大不了去兵部把那棍子拔出來,再折幾個人的腿就是了。
周小三又搖了搖頭,又燜了一口酒水,咬著牙說道:「勞煩大郎費心,不過…此事我一定能自己辦到。」
讓尹煊把楊氏從教司坊那種地方救出來,周小三的心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要是什麼都被自己大郎操辦了。
周小三覺得…那自己還是打扮打扮,穿上嫁衣,嫁給滾滾得了,還當什麼大郎的手下,替大郎謀什麼事。
尹煊點點頭,又順起幾根串兒。
門外有客人過來,狄仁傑招呼著,尹煊邁腳,朝外面走去。
周小三愁眉苦臉,何日臉上沒什麼神情變化。
同樣是兩個人,同樣是這兩幅神情。
皇城裡。
李世民也是同樣如此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愁眉的李泰。
「朕欲讓你去為太學祭酒,你意下如何?」
李泰維持著作揖的姿勢,可沒開口說話。
如果是李承乾,這個時候多半就是覺得…父皇猜忌自己,準備冷落自己,將自己打發到太學那等淒涼苦楚之地。
可他畢竟不是李承乾。
他清楚,父親這麼做,的確是有敲打自己的意思——是因為自己上次對付李治的事還沒過去?
還是說…自己給李承乾推波助瀾的事,稍微露了一些馬腳出來?
可是這些事不都已經過去很久了,父皇為何還要敲打自己。
當然…除了敲打之外,也有琢磨自己的意圖。
所謂太學如何,李泰也是知道的,一個太學便如同一個小社會,掌管一所太學,同治理一方水土並無區別,甚至還要更複雜一些。
也是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有沒有當皇帝的本事?
這是好事。
假如李承乾萬一、真的、也許有了這個腦子,想通這一點,那他一定會欣喜若狂,接受這個差事。
但李泰不怎麼願意。
他的情況和李承乾又有些不同。
李承乾如果那會不作死,那他就是穩穩噹噹的太子,他們這些做弟弟的,對李承乾一點威脅都沒。
可他不同,他身後還有一個大威脅。
李治。
今年已經快入冬,明年春闈甚至還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如果李治科舉成功,如果…父皇更偏愛李治一些。
那恐怕…自己這個祭酒就要一直坐下去了。
身為一個皇子,成為一所太學的祭酒,牢牢把這所太學把持在皇家的手裡,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嗎?
「父皇,兒臣以為…兒臣所學與推理斷案無關。」李泰咬了咬牙,開口拒絕起來,「兒臣可為國子監祭酒。」
同樣是祭酒,國子監和太學差別可太大了。
李世民依舊面無表情:「你覺得你才學能比得上沖遠?」
李泰一驚,連忙搖頭。
沖遠就是孔穎達,這位在大唐地位崇高的人,也同樣暫領國子監祭酒的職位,論才學李泰自認自己比不上孔穎達。
實際上…才學上能比得過孔穎達的,恐怕沒有多少人,哪怕是那位正陽公,單單在四書五經上的學問,怕都比不過孔穎達。
「還有疑問?」李世民看著李泰,又問了一句。
李泰苦笑著點了點頭。
他原本以為父皇私底下喊自己過來說這件事,是想要同自己商量一下,可現在…他是明白了過來。
這分明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他應了下來。
轉身離開皇城,往自己的府上走去,路上順便寄出了一封信,一封發往長孫府上的信。
李泰覺得自己需要支援。
長孫府上。
長孫無忌看著李泰送過來的、略顯一些潦草的信,微微一挑眉毛,顯然是有些沒意料到,自己這個外甥,會在這個時候送這麼一封信過來。
信里的文字不無示好。
可…長孫無忌,其實並不是很願意支持這個外甥。
他更看好李治一些。
當然…不是因為他喜歡李治,或者說,他覺得李治的才能要比李泰優秀,恰恰相反,他真是覺得李治才能不及李泰,才想要去支持李治的。
李泰太有才能了,也太有野心了。
若是讓李泰成為自己的主君,恐怕…關隴世家都會折在李泰的手上,可李治不一樣,雖然他有些才能,可他性子軟弱。
哪怕到時候關隴做大,稍微顯得囂張了一些。
只要說上幾句好話,李治怕就是能放過他們。
仁懦的一個人,總比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要好相處一些。
但,信上的內容說得很是讓長孫無忌心動。
李泰願意幫助長孫無忌他們去對付周小三,所換來的…就是想要長孫無忌他們在朝堂上支持自己。
或許可以見上一面?
等下一次休沐,李泰和長孫無忌在平康坊里「偶然相遇」,作為外甥的自然是要宴請一下自己舅舅。
幾番寒暄之後。
舞女退下,屋子裡就只剩下他們倆人。
「周小三那廝,青雀你打算如何對付?」長孫無忌對自己這個外甥,表現出了應有的親切,開口喊的就是他的小名,而不是表字。
李泰愣了一下,他是沒想到長孫無忌會如此開門見山。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這有何難,直接…讓他說不出來話便是。」
長孫無忌若有所思:「你打算怎麼讓他說不出來話。」
「這天寒地凍的,總是會出一些事。」李泰嘆了口氣,一幅悲天憫人的形象,「火車是一個好東西。」
「可這些年來,也出過幾次軌,傷了些人……」
「若是這時候出現一場意外,似乎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說到這,李泰笑了起來,把酒杯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