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縣尉斷案有功。」李世民環視一圈，微微笑著開口說道，「朕…決議提拔他為太學司業，並推理博士，諸位以為如何？」
朝堂上的諸位大臣都愣了一下。
太學…司業？
尹煊借孔穎達之口說出來的太學，在大唐其實並不是個新鮮事，早就有一個名為「國子監」的機構，和太學的定位是差不多的。
實際上，國子監也的確是一個面向所有人的學習場所。
所謂司業，就是國子監里的一個官職。
國子監的最高長官為祭酒，其次副手，便是為司業。
司業的官職很高，是從四品，像是…九寺少卿大抵就是這樣的地位，何日從區區一個縣尉，到太學司業，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但…
長孫無忌有些茫然地看著李世民，那一句「萬萬不可」就堵在了他的嗓子眼裡，吐不出來。
哪怕何日是去國子監，做這個司業，他這句「萬萬不可」也能說得出來。
但…何日去的是太學。
之前孔穎達提出那一整套概念的時候，朝廷就經過熱切的討論——太學受國子監管轄，太學的祭酒、司業、博士，乃至於助教，都可以得到名義上的官職，並以得到相應官職的待遇。
可這一切都是名義上的。
了不起等到年邁，熬到年限了，再提拔入國子監里。
也就是說，去了太學…這輩子就和朝廷沒什麼掛鉤了。
明升暗降。
不止是暗降，甚至還斷了何日未來邁入朝堂的路。
這…這是在給他們關隴世家一個說法啊。
朝堂上又沉默了下來。
李世民看著他們，輕聲說道：「難不成諸位不滿，那…朕將其調入大理寺……」
他的話還沒說完，長孫無忌一拱手，開口道：「陛下，臣以為，何司業推理斷案之能，可在大唐位列前三，此等大才，將其所學傳授下去，造福大眾，實為上上之選。」
瞧瞧…
這就已經用司業來稱呼何日了。
禮部新任的尚書崔仁師也站了出來，拱手唱喏，認同長孫無忌的話。
李世民冷眼看著他，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便就這麼定了。」李世民一揮手，敲定下來。
轉口，他又說起了尹煊要建蹴鞠場地的事，一聽是正陽公出錢，雖然這座球場的主權是在尹煊手裡，可…畢竟只是個球場。
他們只當是尹煊為了自己的面子，找一個掏錢的藉口。
再說了，一個蹴鞠球場而已。
別說是長孫無忌，哪怕是李道宗，現在臉上都有了些喜色，在他們看來，他們這一次讓正陽公吃了不小的虧。
可…
和正陽公交鋒的人有這麼多，誰讓正陽公吃過虧呢？
他們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正陽公吃虧了的。
長孫無忌的臉上久違的掛上了一絲笑意，果然嘛，關隴世家聯合起來，還是有幾分力量的。
現在唯一的問題……
長孫無忌瞥向刑部的位置，周小三面無表情地站著。
只要讓周小三調查不出來，或者推幾個送死鬼出來，把軍械的事給解決了…不然總被人惦記著，心裡過意不去。
當天晚上。
朝廷對何日的封賞就下發了，禮部的人動作極快，生怕今天敲不定這件事，等到明天朝堂上，李世民就會突然悔改，又想給何日正常的封賞了。
同福食肆里。
一樓大廳內里。
周小三和何日坐在一張桌子上，兩個人吃酒擼串聊天。
還沒說幾句。
尹煊就握著一捧羊肉串，落到他們中央的盤子上。
「大郎，今他們可是樂開了花。」周小三隨手拿起三串，在水烙饃上一順，自助做了一個卷餅。
咬上一口，囫圇吞下，又接著說道：「您是沒看到，那李道宗樂得一個沒注意，從橋上摔了下去。」
「也幸好是落水，這要是摔地上，保不齊腿又得折一次。」
何日點點頭，頗為自得的晃著手裡的聖旨：「那禮部官員過來給我聖旨的時候，一臉耀武揚威。」
「我從九品縣尉，到四品大員，竟還覺得是我吃了虧。」
尹煊也順手捏起一個串，現在沒客人，他也能聊上幾句：「要不是讓你去太學，以你的功勞，少說六品實權，在他們眼裡，可不就比一個四品的司業好？」
何日對此很無所謂：「有大郎在，我這四品官，和有實權的又有什麼區別？」
實權與否，就看那個人有沒有那個能力。
若是沒那個能力。
別說虛職，就是放在實權的官位上，哪怕是司空、尚書、侍中，也照樣不會有權力在手。
可要是有那個能力，虛職也能有對應的權力。
何日覺得自己做不到那種程度，可自己有大腿啊！大唐還有比正陽公更粗的大腿麼？
「案子調查的怎麼樣了？」周小三轉頭問道。
周小三一頓，搖了搖頭：「不太順利。」
說著，他壓低了聲音：「他們手腳乾淨得很，孟家的帳目我調查了，有十三筆，一共一百六十七萬貫的錢財，去向不明。」
「我請武姑娘幫忙了。」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周小三臉色有些猙獰。
饒是他現在的地位。
堂堂刑部侍郎，可在武珝面前，他還是有些怕，尤其是請武珝幫忙的那一段時日，簡直…就是他一生最痛苦的回憶。
「追查到了一部分。」周小三深吸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大約是十萬貫左右，不過…這一部分錢財，不在任何一個家族的帳目下，而是在一個商會的名義下。」
「句州的一個商會。」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現在還在調查那個商會。」
句州？
這和益州那可是一西一東，截然不同兩個方位的地方，竟然牽扯這麼遠的麼？
「鳳巢那邊儘管開口。」尹煊輕飄飄地開口，「武珝要是問起來，就說是我的意思。」
周小三連連點頭，鬆了口氣。
有自家大郎發話，武珝那邊就應該要好對付了一些。
而且有鳳巢的幫助，也會輕鬆很多。
「大郎想要什麼？」周小三輕聲問道。
尹煊微微眯起眼：「至少一條腿吧。」
他沒指是誰，但周小三知道尹煊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