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表現好,給大唐留下一個好印象。
阿圖尼斯緊張起來。
不過…這一份緊張,在漫長的旅途中,漸漸被消磨下去。
火車,尤其是這種長途跋涉的火車,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
阿圖尼斯一開始很是興奮,窗外急速飛過的景象,叫賣的商販,火車餐廳的盒飯…這些都刺激著他的感官。
可半天之後。
只能拘束在這小小的空間裡,上廁所還要同人排隊,枯燥、無聊,漸漸填充滿他的內心,只是看著還在看書、處理文件的薛仁貴,他不好、也不敢把這份枯燥和無聊說出來。
只能等著。
等到黑夜、睡醒了之後是白天,緊接著又等到一個黑夜。
火車才漸漸停了下來。
列車員呼喊著到長安了,薛仁貴合上書本,收拾好東西:「走吧,到長安了,見識一下大唐的都城吧。」
僅僅是「大唐的都城」這五個字。
就讓阿圖尼斯緊張起來。
這樣國家的都城,究竟會是什麼樣呢?
在車站下車,薛仁貴僱傭了一輛馬車,趕著往長安城內走去。
阿圖尼斯掀開窗簾,看著外面。
大唐人的精氣神他在廣府就見過了,可長安人又截然不同,他們身上有種阿圖尼斯形容不出來的傲嬌、自信的氣度。
緊接著他注意到的就是腳下的土地。
他是沒見過長成這樣的石頭,規規整整的,就成了一條路——如果這不是神跡的話,又怎麼可能會有天然長成這樣的石頭。
馬車到懷貞坊門口停住。
薛仁貴叮囑起來:「接下來我帶你見的,是這個大唐最偉大的人,是我口中的大郎,大唐的正陽公。」
「見到他規矩一些,也小心一些。」
「大郎的脾氣雖好,但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阿圖尼斯連連點頭,他怎麼敢放肆!
他緊跟著薛仁貴,走到一間黑瓦白牆的建築前。
薛仁貴腳步一停,擺了擺手:「這裡都是些大唐的貴人,他們不喜在裡面見著外邦人,你且等著,我進去問候一聲。」
說著,薛仁貴抬腳走了進去。
阿圖尼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打量著這一棟建築,目光忽就落在了招牌上,斗大的四個字映入眼帘——「同福食肆」。
他是認識漢字的,也是了解漢字含義的。
食肆這兩個字,不就是吃飯的地點的意思?
怎麼…
這位正陽公難道是在這裡吃飯?也不知道,能被大唐貴人看中的地方,究竟能有多好吃。
來到大唐之後,雖然所見景象,讓他吃驚,可入口的那些美食,也讓他為之驚嘆,和波斯王庭宴請客人的那些吃食相比,都是半斤八兩,相差無幾。
不過,他並沒有把這份美食的饋贈太過於放在心裡。
他覺得…
這就是薛仁貴為了宴請他,而特意挑選、準備的吃食,只是可能大唐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禮儀,讓這些吃食看起來有些廉價罷了。
等了片刻。
薛仁貴從食肆里出來,看著阿圖尼斯,微微一笑:「大郎說了,你可以現在食肆里等著,等他替晚飯的客人們做好飯食,就見見你。」
阿圖尼斯更加緊張起來,他點了點頭。
只是點著點著,他的動作忽然一頓。
緊接著,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薛仁貴,支支吾吾,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實在是太好奇薛仁貴嘴裡的那句話——「替晚飯的客人們做好飯食」這是什麼意思,他總覺得這一句話,說得正陽公並不是過來吃飯,而是這家食肆里的廚子一樣。
薛仁貴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開口解釋起來:「我家大郎是這間食肆的主人,他的確是在做肆廚的行當。」
「這不過是他的一些愛好。」
說著,薛仁貴頓了一下:「而且我家大郎的廚藝,和他所專研出來的那些菜品,在長安人的心裡,還要遠勝過他正陽公的身份。」
嗯?
阿圖尼斯不太能理解這一番話。
不過是替人做飯,怎麼還能勝過正陽公,一個貴族的身份。
薛仁貴不打算再解釋下去,他揮了揮手:「進去之後,乖乖在我安排你的地方坐好,不要說話,若是餓著了,就等著。」
阿圖尼斯應了一聲。
雖然他滿心疑惑,甚至…這段時間,通過薛仁貴話語,在他腦海里構建出來的,高高在上的正陽公形象都因此崩塌。
但他不敢問。
上一次開口妄自非議正陽公的人,已經被自己面前這個人殺了。
進了食肆。
薛仁貴帶著他在角落裡坐下。
他環視了一眼食肆里的客人,深吸了口氣,擺擺手,開口說道:「我這邊給你介紹幾個人,省得到時候你見陛下的時候,出什麼亂子。」
他聲音壓得很低,保證到了只有自己這一桌的人才能夠聽到。
說著,他伸出了手,指著那個跟魏徵搶食的老人。
「知道他是誰嗎?」薛仁貴問了一下。
阿圖尼斯搖了搖頭。
薛仁貴頓了一下,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那是我大唐的開國皇帝,現在大唐皇帝的父親。」
阿圖尼斯一愣。
皇帝他是懂的,一國之主。
可他見過的國王,除了伊嗣埃三世這個熊孩子之外,哪個不是威嚴滿滿,怎麼…大唐的皇帝看起來這麼一幅不要臉的模樣?
薛仁貴又指向被李淵搶食的那個小老頭。
「那位,現在告老還鄉了,不過在此之前,是我大唐最重要的一位大臣,論爵位他還在正陽公之上。」
「當然了,論身份的尊貴,他是比不上我家大郎的。」
薛仁貴又指向一個人。
「還有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這位是當今大唐的工部尚書,我是同你介紹過大唐朝廷的結構,你應該明白工部尚書是什麼地位。」
薛仁貴一連介紹了二十多人。
這二十多人,至少也都是一個六品官。
阿圖尼斯看得眼都直了。
這群人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還有幾個看上去還很不要臉的樣子,可這群人的地位…同比放在波斯國內,也都是讓他膽顫心驚的那種存在。
要真是今天在食肆見了,明天再在朝堂上見一面,還真是會被狠狠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