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模稜兩可的態度。
崔家人要是說的明明白白的,李承乾或許還不會完全盡信,哪有能說的那麼肯定的事,尤其還是這種事。
但偏偏這種很含糊的說辭讓李承乾心裡更多忌憚幾分。
若是沒有苗頭,又哪來的捉風捕影的事。 ✤✧✺
至於李泰倒頭去對付尹煊的事,李承乾沒怎麼懷疑,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李泰會做出來這種事。
在這種事上,人總是會異常顯得推己及人。
李承乾他覺得自己能做出來這種事,一個長得好看了些的美男子罷了,有些才華,想和他親近,但和皇位比起來,這些身外之物一點都不重要。
更不要說,這個美人還不樂意親近自己。
皇位重要,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師重要?
「孤知道了。」李承乾強撐起儀態,眯著眼輕聲說道,「你做的很好,孤很喜歡,若是有機會,不妨多往來往來。」
崔家人抿嘴一笑,點頭應下。
心裡對李承乾的評價卻又降低了一些,果然是一個好糊弄的人,一些淺薄的消息也能夠讓他如此高興,許下這樣的承諾。
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考慮陛下、正陽公的看法了?
不過他們就希望能看到李承乾如此。
這代表著李承乾好掌控,他們的計策就有更大的可能性得以實現。
送走了崔家人後,李承乾眯著眼,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他並沒有冒冒失失地招人奏言,而是開始調查起了自己的弟弟。
李泰也是如此。
兄弟兩個就在你知我知,但我不說破、你也不說破的前提下,開始了互相的試探。
間接誘發了這一切的同福食肆,依舊安寧和平。
多日不見的孔穎達過了來。
他大抵就是唯一身居高位,卻不見得比一些商賈富裕的高官了。
孔穎達已經沒多少世俗的欲望了,他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讓自己一手成立的這個新孔家,能夠擔得起孔家這個名聲。
辦學會、講學,哪一個不是花錢的事?
偏偏他人又正直,不太會像房玄齡、魏徵、程咬金那樣,在合理的範圍內,替自己謀取一些私人利益。
他已經很有日頭沒來食肆吃飯了。
「喲,孔先生,得閒來了?」尹煊朝著他打了個招呼,對這種純粹為了一個崇高目標去奮鬥的人,他還是很表示尊重的。
孔穎達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坐到尹煊身旁:「今日拜見正陽公,是…是有一事相求。」
他都被自己弄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多日不曾來食肆一趟,來上這麼一趟,就是有事相求,甚至…連吃上一口飯都做不到。孔穎達是真的沒錢了。
他和自己的族人,近日來都是在大通坊的快餐店度日。
「什麼事?」尹煊笑眯眯地開口問道。
孔穎達不安地戳了戳手,深吸了一口氣:「我近日講學,頗有成效,但也止步於此。」
「我那幾個侄兒,過來蹭著正陽公所學,也見了一些氣色。」
「這幾日,我思來想去,覺得能否振興孔家之關鍵,便是在於正陽公的學識之上。」
「我懇請,正陽公能容許我去開辦學塾,教授正陽公所學之知識。」
尹煊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嘴。他知道孔穎達想要辦的學塾,和自己想的那個辦學塾,是兩碼事。
是要順著孔穎達的話題說下去,還是提自己的那個想法?
大唐有沒有錢去折騰自己的那個提議?
尹煊想的就是辦基礎公共教育,辦成人夜校,去推廣掃盲運動。
嗯…算了,大唐有沒有錢和他沒什麼關係,李世民不是那種看到功績,就跟楊廣似的,把什麼都拋之腦後的人。
孔穎達忐忑地看著尹煊。
尹煊輕聲說道:「你這個提議,讓我想到了一些事。」
孔穎達道:「還請正陽公指教。」
尹煊擺了擺手:「指教談不上,只是一些想法。你想要辦學塾,那是好事,但你教的應該都是讀書人?」
孔穎達一愣,遲疑著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的吧……不然他還能教給誰,難道要教給那些不識字的人嗎?
他不是看不起不識字的人。
只是…那些人連字都不識得,又怎麼可能學得會那些對他來說,都有些困難的知識。
「這是一個好方法,但還不夠。」尹煊直言,否決掉了孔穎達的想法。
孔穎達一皺眉。
尹煊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孔子會被尊為聖人。」
「蓋因先祖有教無類,故而被尊為萬世師表。」孔穎達回答的很乾脆。
尹煊一點頭:「沒錯,就是這樣一個道理。」
「我是覺得,你若只是按照你之前的那種想法去辦學塾,無論如何都沒法追趕上自己先祖的名望。」
孔穎達抿了抿嘴,他是沒那麼「逾越」的想法,能和自家先祖比肩的人,於整個歷史上都沒幾個。
但聽正陽公的意思,他是有這個方法了?
「還請正陽公指教。」孔穎達又拜揖問了一聲。
尹煊輕聲說道:「知識這東西,很多人都很看重那些玄妙高深的東西,但其中最關鍵、也最重要的卻是蒙學。」
孔穎達認同地點點頭。
「不去談世家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讀書的人越多、可用的人才也多、遠超過去的人才也會越多。」
「所以要辦學,不應該只面對那些已經會讀書識字的人,不如去辦蒙學。」
孔穎達遲疑著開口:「長安城裡已經有幾家蒙學了。」
像是尹露露在的書院,就是長安城裡最好的書院,而且年頭許久,盤根錯雜,孔穎達覺得自己沒必要去干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那是私學。」尹煊搖了搖頭,「和我說的公學不一樣。」
孔穎達一愣,心裡隱約有了個想法。
尹煊豎起一根手指,微微一笑:「由你提議,朝廷出錢,在各縣、各鄉之地辦公學,學生只需數十文錢就能入學讀書。」
「教導基礎的開蒙、聲韻、算數、道德之類的科目。」
孔穎達眼裡有些迷茫:「那得花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