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琢磨了一會,擺了擺手:「讓他且在客廳候著,若是等不了也不用留他。」
僕人應下來。
李家人在客廳里吃了三盞茶,去了六回茅房,李泰才慢慢悠悠地從書房走出來,到客廳里見了他。
「李郎中拜訪本王,所為何事?」李泰坐下來,又讓僕人撤去舊茶碗,重新端上茶水,看向李家人的模樣里,帶著一絲驚訝。
雖沒算具體時間,不過剛才少說也耽誤了至少半個時辰,能等這麼久,所求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李家人皺著眉頭,等僕人端上茶水,又用慎重地目光看了看僕人。
李泰一挑眉毛,揮了揮手,讓僕人退下。
等客廳里沒了外人,李家人這才謹慎地開口,小聲問道:「殿下對太子殿下是如何看待的?」
李泰臉冷下來,呵斥道:「這是你能過問的?」
李家人惶恐,拜揖道歉:「殿下,臣並非是挑撥離間之意,只是…今日發生在朝堂上的事,讓臣…有了些別的想法。」
朝堂上的事?
李泰微微眯起眼。
李承乾弄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李泰器量沒那么小,雖然在朝堂上沒明白,可回了家後,他是琢磨出了個大概。
心裡是有些失落,但也沒太失落。
他現在年歲不大,對皇位的渴求還沒到李承乾那種幾乎可以說是病變的程度。
其次跟在尹煊身後學習,他現在覺得學習反而能更受到自己父皇的喜愛——李泰再早熟,也畢竟只是個孩子,從父親那得到的認可感,比什麼都重要。
但…看這個吏部郎中的話,好像不是自己琢磨出來的那個意思?
「有了什麼想法?」李泰抿了口茶水,開口問道。
李家人咬了咬牙,一狠心,回道:「太子殿下雖是嫡長子,可量小才低,無論是品德、亦或是才華都比不上魏王殿下您。」
「臣以為殿下該為太子。」
他是開門見山,把這些話給說出來了。
這一點都不危險。
除非李泰是真的一點想當皇帝的心思都沒有,否則這件事,哪怕李泰不會應承下來,他都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李泰向外告發,他這個當郎中的有極大可能會掉腦袋。
可李泰就一點當皇帝的希望都沒有了——他去告發,只能用「孩兒無心窺視皇位,大兄是太子的最好人選」這種理由。
如果李泰不去否認他想當皇帝的事,那告發了又有什麼用?只會讓自己白白失去幾個助力。
李泰沉默了一會,敲了敲桌子:「我記得郎中是隴西李氏的人?」
李家人點點頭。
「正陽公可不喜歡你們這些人。」李泰一拂袖,眯起眼,聲音變得微微嚴厲起來,「父皇也不喜歡你們這些人。」
說起這個話題,李家人有些唏噓:「臣自是知道的。」
「臣也知道,像我們世家,大而不倒便是為賊,可有些事也並非是我等一個世家、兩個世家就能決定的。」
李泰一愣,有點沒想到,這種話竟然會從一個世家人的嘴裡吐出來。
李家人接著說道:「受了正陽公的教育,又見著長安孔家的新事,我等倒是有些醒悟了過來。」
「只是…我等世家體量太大,就算我等有心想要像正陽公、像陛下那樣去做,可總不能冒冒失失地分了家。」
說到這,李家人一臉苦笑,看上去十分困擾的樣子:「我等又想像陛下、正陽公說的那樣,又想能讓家族裡的子弟不至於連口飯都吃不上。」
「今日得見一個機會。」
「也是臣,不,是仆代表我隴西李氏向殿下討一個機會。」
「若是日後殿下能登基稱帝,能輕些、緩些對我世家下手。」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真摯的情感,一點都聽不出來說謊的痕跡。
李泰有些相信了,這的確是一個能說得通的理由。
「只有你隴西李氏一家嗎?」沉默了許久,李泰開口問道。
李家人一喜:「除我隴西李氏外,還有清河崔氏、范陽盧氏、太原王氏這三家。」
「另外三家呢?」李泰眉頭一挑。
「他們不與我們為伍。」李家人看似老老實實地回道。
李泰揣摩著,並沒立即答應下來,而是揮揮手差人送客。這種事哪是那麼輕易就能應承下來的。
不過這些人找上門來,倒是讓他生了不少信心。
與此同時,太子府上。
博領崔家人拜訪上門。
和李泰不一樣,李承乾幾乎是很快就接見了他們——他向來不會拒絕那些,可能會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像是而今,整個大唐都被外邦捧為了天上仙國。
家裡還供奉著突厥的,除了那些外姓改唐的,也就只李承乾這麼蠍子粑粑的一份。
「崔少卿拜訪,是為何事?」李承乾眯著眼,笑著問候起來。
崔家人拜揖,恭恭敬敬地回道:「臣來,是有一件壞消息告示殿下。」
李承乾一愣,心裡咯噔一下。
這…登門拜訪是來說壞消息的?
「什麼壞消息。」李承乾的臉色冷了下去。
崔家人深吸一口氣,憂心忡忡地問道:「我等世家先前不是曾聯手想要對付過正陽公麼?」
李承乾點頭,他對此也有耳聞。
崔家人繼續說道:「現在我等不是正陽公的對手,臣是覺得,該收手了,正陽公畢竟是那麼德高望重的人。」
「可除我博領崔家、趙郡李家、滎陽鄭家外,其他四家都不曾放棄這個念頭,現在…現在找上魏王殿下,預謀對付正陽公了。」
李承乾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臉色陰沉,跛腳度了幾步,忽然回頭,詫異地看向崔家人:「不對啊……」
「青雀是奉正陽公為老師的,他怎麼可能會對付正陽公。」
崔家人嘆了口氣:「我等商議的時候,他們言說,想要推舉魏王殿下為太子,便是如此打動了魏王殿下吧。」
「他還真想爭孤這太子的位置?」李承乾一瞪圓,眼裡滿滿都是驚愕。
崔家人沒應下來:「臣也不知道事實如何,只和他們話不投機,便不再聯絡了。」
「但殿下的確當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