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李世民:老子不過日子了

  第二日,朝會結束之後。

  在朱雀門外等了一個上午的孔穎達,終於把手裡的奏章給送了出去——他現在只空有爵位,官職早就請辭了。

  李世民看著這份奏章,本有些不以為然。

  只是把這當成了孔穎達寄來的投名狀,可看了幾眼之後,他就屏住了呼吸,又重頭看了起來。

  逐字逐句,他看得很是仔細。

  「沖遠還真是給了朕一個很大的驚喜。」李世民讀完後,才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氣,他把奏章往前一推,示意房玄齡和杜如晦也過來看一看。

  兩個小老頭也有些驚訝。

  只一封奏章,就讓陛下改了稱呼,如此親昵的叫他「沖遠」,是把這個孔家家主,當做自己人了? ✩

  他們兩個腦袋緊挨在一起,認真地看了起來。

  「這不像是沖遠能作出來的文字。」看完之後,房玄齡也改了稱呼,不過卻搖了搖頭,敲定下一個結論。

  李世民笑了一聲:「昨日他剛回長安,便是去食肆請教店家了。」

  說著,他頓了一下,指著奏章的一句話:「尤其是這句,科舉一事,非為朝廷,而為天下。」

  「這就不是沖遠能說出來的話,天底下除了店家那個小子,還有誰敢說出這種話來?」

  乍一看沒啥,可稍微仔細一琢磨。

  不就是把皇權和天下分開了。朝廷是皇權的朝廷,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李世民自己有這個認知,倒不會生氣,還有些欣慰——至少還是有人和他一樣,能認識到這一點,也不止有尹煊這麼一人才敢說出這些話。

  至少,孔穎達也敢不打著別人的旗號,說出來這種話。

  杜如晦和房玄齡低著頭,沒敢說話。

  李世民瞥了他們一眼,沒去追究,而是輕輕一點桌面,又輕聲說道:「讓朕不甚了解的,為何店家會如此強調這麼一件事。」

  孔穎達的這篇奏章里,至少有五六處提及了,科舉並不只是為了選拔官員,更是為了天下選拔各行各業有用的人才。

  房玄齡拱手道:「陛下,臣以為,能當好官和能辦好事並非是相同的一件事。」

  李世民一挑眉毛,點點頭,示意房玄齡繼續說下去。

  房玄齡接著說道:「從店家所學、所說、所做之事,尚且能看出,我們或許是走錯路了。」

  「一名好官,或許能讓一方水土平安,沒有盜匪、馬賊之患,百姓安居樂業,但…他能管的也就只有人事。」

  「天命難違,若是生了蝗災、旱災、水澇,那他再怎麼是一位好官,他也沒辦法讓百姓吃飽肚子。」

  「他再有當官的本事,他也弄不出便宜烤制琉璃、弄不出火藥、煙花、弄不出水泥路。」

  「臣以為,店家此意,便是在說,大唐需要的不僅是當官的人才,還需要能弄出水泥路、能弄出火藥、能雜種作物的人才。」

  李世民點了點頭,陷入沉默。

  這可比科舉改制還要讓人頭疼的一件事。

  「朕知道了。」李世民吐了口氣,並沒借著這個由頭說下去,還是要看尹煊究竟能拿出多少東西來,國運可不是兒戲,「就先且說說科舉改制之事吧。」

  「有孔家牽頭,怕是那些世家沒什麼好說的吧?」

  房玄齡抿了抿嘴:「怕是曲阜孔家那邊會有異議。」

  李世民冷笑一聲:「曲阜孔家?」

  「孔家不是已經遷至長安來了?」

  「曲阜還有什麼孔家?」

  說著,他頓了一下:「中書省擬令,孔家家主、曲阜縣男改制科舉有功,朕冊封他為曲阜縣候,食邑封千戶。」

  「受秘書監,加並金紫…不,加並光祿大夫。」

  房玄齡心裡咯噔一下,看了李世民一眼,拱手道喏。

  這壓根就不是正常的升遷流程。

  縣男之上是縣子、縣子之上是縣伯。縣伯之上才是縣候,而且食邑千戶,對一名縣候來說,體量有些過大了一些。

  官職的冊封就更顯得有些誇張。

  秘書監是從三品的官職,簡單來說…就是國家圖書館管理員的職位,沒什麼實權,但地位擺在那。

  更不要說光祿大夫這個文散官的職位。金紫光祿大夫是正三品,而光祿大夫雖然缺了「金紫」這兩個字的名號,但這就是從二品的官職。

  幾乎是文散官里最高的官位,再之上就是特進、開府儀同三司,整個朝堂上也就只有告老還鄉的李靖占了這麼一席位置。

  僅僅從地位上而言,孔穎達就幾可以與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相媲美。

  這種跨越,沒人阻攔。

  魏徵是沒資格參與到這種議會中,他要是參與進來,他也不會不識抬舉地槓一手。

  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李世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就等同是和世家大族宣戰了,就算不能完全殺死他們,也要狠狠咬下來一塊肉。

  孔穎達不知道自己的奏章呈上去會發生什麼事。

  他還有些忐忑。

  自打他回到長安後,也沒遮掩自己的消息,孔家分家的事,就漸漸瀰漫了出去。

  同福食肆里不少讀書人就討論著這件事。

  「你們聽說了嘛,孔家分家了。」一名讀書人腦袋轉了一圈,沒見到孔穎達,才小聲開口。

  「孔家?哪個孔家?」有人還有些茫然。

  「蠢,還有哪個孔能被稱作孔家的?」有人抬手,狠狠敲了一下那人的腦袋。

  那人捂著頭,淚眼花花:「不可能吧,他…怎麼可能分家的?」

  「近來那位孔大儒回了長安,帶回了一批孔家子弟,我是從他們嘴裡打聽來的。」最開始說話那人,又繼續說了起來,「聽說是不滿孔家行徑,所以想要革新孔家,就做出了如此分家之舉。」

  一個人冷笑起來:「真是愚蠢,若是革新,在家裡革新就是,分家如此不孝之行,他堂堂大儒竟也能做得出來?」

  似他這般意見的人有很多。

  雖然多是寒門出身,但在這件事上,他們的立場就毋庸置疑地站在了曲阜孔家那一邊。大多數人都沒和孔家有過交際,依舊還把它當做一塊金字招牌、讀書人的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