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群孔家的年輕人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道路。
「叔父,這是什麼?」有人驚呼一聲,開口問道。
孔穎達微微一笑:「這就是我敢反抗孔家的底氣啊!」
年輕人們懵懵懂懂。
孔穎達繼續介紹起來:「這條路,叫做水泥路,就是那位店家研究出來的東西,是從一門新學問里誕生出的結果。」
「那是一門和現在天下諸子、諸聖不同,也能造福萬民的學問。」
年輕人們依舊懵懵懂懂。
孔穎達沒繼續介紹下去,他的語言是乏力的,只是去說、去看這條水泥路,會覺得這些都那麼的平平無奇。
遠沒有他們所學的經義里說的那樣——「匡扶救世」那麼的動人心魄。
只有接觸了,才能體會到在那平平無奇中的偉大。
一路走向長安。
運貨的馬車還很少,水泥路還沒徹底投入使用,只能供這些行人、載人的馬車同行,但GG牌已經架了起來。
同福食肆的GG,是食肆里讀書人用心畫的,看起來就讓人口腹之慾大作。
青樓的GG……雖然還不到傷風敗俗的程度,但那若有若無的羅紗,讓這些不經世事的年輕人們一陣面紅耳赤。
他們走了五天。
五天後趕到了長安,孔穎達安排著這些人回自己的府邸里住下,自己則是馬不停蹄地去了同福食肆。
等他到食肆,正是下午。
客人沒多少,都圍著李淵看他打牌——這些都是沒能在棋牌茶樓搶到位置的人,茶樓里倒也有圍棋室。
但總不能在圍棋室里打牌吧,王氏向來只會按自己兒子吩咐的那樣,一板一眼的辦事,而且在讀書人眼裡,還沒尹煊來的好說話。
孔穎達走進來,微微一愣,抬頭一眼,尹煊還在老位置上坐著,這讓他鬆了口氣。
「店家,我回來了。」孔穎達繞過趙岳走過去,和尹煊打了個招呼。
尹煊一挑眉毛:「你變老了不少。」
孔穎達風輕雲淡地一笑,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沒了先前那股子要維持自己體面的模樣:「我這段時間回了曲阜,準備分家。」
「您說的對,孔家的確是有些腐朽了。」
「我這次回去,便是和本家那邊分了家,打算重正我孔家的名頭。」
尹煊有些詫異地看著孔穎達,當初自己不過罵了孔家幾句,這人的路數竟然這麼野,回去就直接分家了?
在這個時代,分家可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像他這樣的世家大族,爭議必然是有的,若是他沒能實現他的理念,曲阜孔家依舊是那個孔家的話。
他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孔穎達又接著說道:「所以我懇請店家,能夠收我族內幾位子弟為徒。」
看著孔穎達的雙眼,尹煊搖了搖頭:「收徒的事還是免了,我說了我不會收徒的。」
孔穎達有些失望,但不氣餒。
尹煊接著說道:「不過…我近日會督促她們幾個重溫一遍學業,你倒是可以讓人過來旁聽。」
不止是孔穎達的雙眼亮了起來,就是其他幾個讀書人的雙眼也亮了起來。
他們可是饞尹煊的學問很久了。
只是……
尹煊從來只給幾個小娘子上課,不給他們上課,哪怕是姬溫,學到的內容也不多,這次有了從頭學一遍的機會,知道了這些學問的好,他們又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多謝店家。」孔穎達朝著尹煊拱了拱手。
李麗質她們哼了一聲,那些知識點,她們掌握的可是很牢固了,哪還用再溫習一遍,雖然知道正陽哥哥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但……受累的可是她們噯。
孔穎達是個人精,立馬又朝著李麗質她們拱了拱手:「多謝幾位小娘子。」
她們才又哼哼了幾聲。
「你分家了之後,打算怎麼做?」尹煊隨口問了一句,當然,只是看起來很隨意。
孔穎達一臉正氣:「自然是重新布學,重正先祖之學說。」
「除此之外呢?」尹煊又問了一句。
孔穎達一愣,有些遲疑:「本家腐朽,我重正學說,這難道還不夠嗎?」
尹煊搖了搖頭:「你既然要重立孔家,自然是要取而代之,而不是…有一個長安孔家、又有一個曲阜孔家。」
「所以,你得讓天下人只知道有長安孔家,而不知道有曲阜孔家。」
「你覺得曲阜孔家,會只和你單純的進行學問之爭嗎?」
孔穎達皺起眉頭,他現在明白尹煊的意思了。
他不蠢,只是一開始的想法有些理想化,覺得學問上的事還得回到學問上來討論,他甚至做好了向陛下請求,在朱雀門前開壇,效仿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和天下讀書人來一場爭論、或者說罵戰。
但尹煊的話給他提了個醒。
孔家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孔家了。
他們在乎的不是學問,而是「孔」這個字眼。
「請先生指教。」孔穎達站起來,拜揖行禮,恭敬地很。
尹煊擺了擺手,眯著眼,輕聲說道:「我給你指一條路,你願意不願意去做,就看你自己了。」
孔穎達依舊維持著行禮的姿態。
尹煊接著說道:「你回長安後,科舉之事,你可聽說過?」
孔穎達搖了搖頭。
尹煊招呼了一個偷聽的讀書人過來,把今年春闈的事,同孔穎達詳細說明了一番。
孔穎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個問題想要解決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尹煊豎起了一根手指:「其一是糊名,用紙張把名字蓋起來。」
「其二,是規定答題的格式,比如說只能用哪一種字體,按照什麼文體來寫。」
「其三,規定答題中,修改錯字的格式,不能塗磨點什麼的……」
「如此一來,便是閱卷官也不知道誰人答了哪一張卷子,能夠有效的減少舞弊之事。」
一旁的讀書人眼裡一亮,他們沒有舞弊的心思,自然是覺得尹煊說出來的這種方法好極了。
孔穎達也連連點頭。
尹煊頓了一下,話鋒一轉:「朝廷不是傻子,我能想出來的辦法,他們自然也是能想出來的。」
「但……為什麼他們沒有這麼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