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高老爺嗎？」一名波斯商人開口問道，他似乎還想要再掙扎一下。
走進來的那個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說著他苦笑起來。
「我只是剛打聽到這個消息，就被人給盯住，那個人把我抓住，確定我身份之後，惡狠狠地對我說，不要再打聽下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對我還挺客氣的。」
「但...以後面那個態度，我覺得，如果我真的再繼續調查下去，我的性命恐怕都要交代在那人手裡。」
他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我們這種人死了，大唐人可是不會為我們操心的。」
沒人在意他的後半句話。 ✪
所有人都垂頭喪氣的。
連琳琅閣的掌柜是具體是誰，他們都不知道，又怎麼去拜訪、送禮，不說一些好話，又怎麼能做琉璃的生意。
就在他們不知所措的時候。
一名僕人打扮的男人，在客棧掌柜的指引下，走到了房間門口。
「就是這了？」這名僕人揚手，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皺著眉頭開口問道。
客棧掌柜點點頭。
屋子裡的波斯商人好奇地探出頭，看向這名僕人。
漢人。
他過來是做什麼，怎麼會來找自己，是過來找自己做生意的？
「我是奉我家大的命令，過來同你們說個事。」僕人猶豫了一下，站在門口掙扎片刻，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我家大郎，便是琳琅閣主事。」
隨著這句話從僕人嘴裡吐出來，幾個波斯商人臉色就殷切了起來。
琳琅閣！
來找他們了！
這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們還有希望去做琉璃的生意？
僕人一邊慢吞吞地從懷裡掏出一本書，放在了他們桌子，然後又慢吞吞地繼續說道：「我家大郎不怎麼願意做你們這些胡人的生意。」
「不過念在你們一片誠心，做一做生意倒也無妨。」
「只是...不准你們用唐錢來做交易。」
「物品琳琅閣另有一些需求，便以物易物就好。」
「都在這冊子裡寫著呢。」
說完之後，這名僕人才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有些凝重：「你們都懂漢話的吧？」
幾名波斯商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僕人鬆了口氣。
還好，是懂漢話的，這沒讓自己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做了無用功。
另外幾名波斯商人拿起那隻冊子，看了起來，他們做大唐的生意，自然是要懂漢話的。大唐人可不以學會波斯語為榮。
他們識得字不算少，可看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小半個時辰，他們才讀了差不多一半。
不過...這會也沒繼續讀下去的必要了，前面內容如此，後面的再翻一翻，和前面的沒什麼太大差別。
石頭、樹木、植株......
甚至還有動物屍體、器官之類的東西。
琳琅閣需求的就是這些東西。
「琳琅閣確定需要的就是這些？」一名波斯商人有些驚喜，眨巴著眼，用不純熟的漢話，蹩腳地發問。
僕人點了點頭。
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巨大的驚喜。
除了銅、鐵、金銀這些東西不好獲取之外，其他的資源，尤其是石土、樹木這些東西，還不好獲取？
「原來這個東西是叫三水鋁土嗎？」又一名波斯商人緩緩開口，強忍著聲音里巨大驚喜，「我家附近就有這麼一處地界。」
「沒想到琳琅閣竟然需求這個東西。」
一百斤三水鋁土就能換一隻琉璃杯，若是肯交付兩百斤三水鋁土，上面的花紋甚至是可以定製。
這種好事哪裡找去。
至於一百斤三水鋁土的價格...便宜的很，只需要管人飯食，一百斤一天就能刨出來。
鋁這種東西...價值不高。
其他金屬或多或少都可以用來製造兵刃、器皿、農具，但唯獨鋁不行，太過柔韌，下地刨兩下就會彎曲、折斷。
倒是因為它和銀子有些相似，有不少人會用鋁來假裝銀子就是。
如果沒有尹煊研究出來的那個製造玻璃的法子，一百斤三水鋁土換一個琉璃杯子，的確是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其他波斯商人投過去羨慕的目光。
他家附近有一片鋁土礦場，這就意味著，他可以穩定地獲取到琉璃杯子了，他們卻還要考慮其他的材料。
僕人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家大郎最近急需出手一批琉璃，對外自然是要秉持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不過...既然對你們網開一面，以物易物了。」
「自然交易的規矩也不能遵循明面，你們有多少資源、能拿出多少資源，都可來我琳琅閣換取對應的琉璃器皿。」
「都明白了嗎？」
幾名波斯商人重重點頭，應了下來。
他們抱著那本冊子，就像是抱著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僕人見他們應下來，便轉身離開，一來是受不了這種空氣品質，二來也是要趕著去給其他胡商送冊子過去。
兩天時間，才通知了長安城裡所有非大唐商賈。
冊子分發下去。
所有的胡人商賈都被驚動，有些人甚至低價把自己手裡的貨物給處理了，就為了能早一點回自己國家，去準備琉璃器皿所需要的資源。
這些行為聚在一起，就成了巨大的波浪。
長孫無忌也沒敢瞞著李世民，寫了一封奏章，遞呈了上去。
「店家不用唐錢，反而是要用這些石土、植物？」李世民看著奏章，以及附在奏章上送過來的冊子，微微皺起眉頭。
見和國事無關，長孫皇后插了句話：「店家倒還是挺寵她們倆的，都換成了......」
長孫皇后的話還沒說完。
李世民就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繼續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這事...有些不太對勁。
商賈之事，他也清楚，也常見到，可唯獨這件事，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尋常。往常外邦商賈過來做生意，賣的無非是香料、當地的土特產、或是胡姬女人，可尹煊這個冊子給出去......
給了李世民一種，尹煊好像是要那些胡商用他們的國土來做生意的感覺。
隱隱約約。
李世民覺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