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臉上的委屈神色消散了不少。
李淑歪著腦袋,眼裡疑惑。
不過對尹煊的信任,讓她把這份疑惑暫且埋了起來。
等到中午。
周小三帶著何姓不良人過來。
剛一進門,他就面帶笑意:「店家,有個好消息。」
他一邊坐下,一邊繼續說道:「那地溝油已經確定結果了,那些死囚前幾天還好,現在是吃一天、拉一天、吐一天的,有個玩意昨晚就吐死了。」 ✴
這對他而言,的確是個好事。
手裡的大功績又多了一件。
尹煊揮揮手,對這個絲毫不在意:「那恭喜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一下。」
周小三面色嚴肅,忙聲說道:「店家您吩咐就是了。」
尹煊抬手敲了敲桌子:「明日我休息一天,你帶我去見見玖兒她娘。」
周小三愣了一下:「您見大姊作甚。」
尹煊輕聲說道:「那三個人不乖,不想聽話,我向大姊求個鞭子,然後訓狗。」
周小三點點頭,不動聲色瞥了一眼李麗質那一桌,壓低了聲音:「店家您怎麼不請那幾位出手。」
「您先前說過那幾人是國公,那時我還不信,只當您是唬他們的,可這幾天跟你學推理,倒是覺得他們肯定不止是參軍那麼簡單,說不定還真的就是國公......」
尹煊搖了搖頭:「雖然同他們關係不差,但這時候他們肯定不會幫忙。」
「就算請來了,可請神容易送神難。」
周小三沒太明白。
何姓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畢竟見過,多少會有些感悟。
從一開始,尹煊就沒想過要程咬金他們幫助自己,甚至哪怕程咬金他們主動開口,尹煊也都會一口回絕掉。
自己差遣周小三他們做事,不欠人情。
不說周小三他們曾經說過要效忠自己的話,就是自己幫襯了他們多,這幾件小事,也不夠他們還人情的。
可要是請程咬金他們出手...
那就是欠人情。
欠普通人的人情也就罷了,能做的事上限就擺在那。
可欠這些勛貴的人情......著實不好還,這人情拖著、拖著,說不定還會讓自己陷進去,以後要還,說不定就是用命。
想做什麼事,就得遵守什麼規則。
入朝為官,就要遵守大唐朝堂的規則。
可要是這規矩,大家都能一同遵守也就罷了......但一起下桌玩的,還有制定規矩的那一群人,玩不過了、羞惱了就把規矩一改。
尹煊討厭這樣。
所以要玩,最少也要在他制定的規矩里玩。
第二天。
同福食肆歇業一天。
看著門前掛著的「採風」的牌子,魏徵、程咬金他們大眼瞪小眼。
今天不做生意的?
怎麼也沒提前通知一聲。
而這個時候,採風的尹煊帶著玖兒,蹭著周小三的馬,到了平康坊。
剛入一坊。
尹煊深深吸了一口氣。啊,是胭脂的氣息。
姑娘們趴在窗前,對境貼花黃。
有幾個膽大的看到尹煊,眼裡一亮,嬌嗔著吆喝起來。這麼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見,就是不收銅錢,她們也可以。
尹煊目不斜視。
他是一個正直的男人,才不會受這種紅粉骷髏的誘惑。
才不是因為旁邊跟著玖兒,玖兒腰裡配著刀,手已經搭在了刀柄上。
留宿在平康坊的男人們陸陸續續從各家青樓里出來,眼窩凹陷、眼袋深黑,腳步虛浮、荷包幹癟。
這些人看著臉色紅潤、腳步沉穩有力的周小三和尹煊,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似乎是想問一問他們,怎麼能做到這麼有精神的。
繞了幾條巷道。
到了有些破敗的浣洗院門前,尹煊挑了挑眉:「就是這裡?」
周小三點點頭。
尹煊有些沉默,他已經儘可能的去想這些人的下場會怎樣,可見識淺了,自己想的結果不及這裡一半破舊。
很難想像,在各種王公貴族、青樓酒肆的包裹之中,還有這麼一處骯髒、腐臭的地方。
生機勃勃的花圃中,一株凋殘了的花。
明明只是清晨。
浣洗院裡已經傳出來了捶打衣物的聲音。
周小三整理了一下心情,領著尹煊走了進去,繞過層層疊疊麻木的人、麻木的衣服,走到那間狹仄的屋子前。
抬手敲門。
等屋子裡傳來一陣隨著咳嗽聲的「進來」。
周小三推門走了進去。
婦人看著進來的是周小三,不由得一愣,然後笑了起來:「這不是周不良?怎又來我這了?」
「莫不是又要食言,有什麼事要求到我頭上了?」
周小三搖搖頭:「我是領人來見大姊的。」
婦人又是一愣,眼神有些波動。
周小三朝著門外作揖,態度恭敬。
一個男人領著個小姑娘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個男人很好看,可婦人目光只是在他臉上一掃而過,而後定格在了那個小姑娘的身上。
長肉了。
高了。
也白了不少。
腰間配著刀,是開始學武藝了嗎?
學武好啊,能自強保身。
玖兒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怯生生喚了一聲:「娘。」
婦人沒應,甚至她眼中的神色,只有看到玖兒那一瞬的波動,戀戀不捨多看幾眼後,目光冷冰冰一掃,落在尹煊身上。
「你就是把玖...宇文玖買去的貴人?」婦人吞了好幾口口水,冷冷地開口問道。
尹煊看著她,抬手在玖兒腦袋上摸了摸:「我有兩件事要你去做。」
婦人張了張嘴,遲緩了好一會,才應了下來:「說。」
尹煊豎起一根手指:「第一件事,幫我查清太中大夫常何、給事中劉洎、侍御史馬周的所有資料,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婦人點點頭:「明日你讓小三來取。」
尹煊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待會我要和小三去吃一會花酒,煙花柳巷之地,女眷不方便進去,你幫我照看一下玖兒。」
婦人一愣,眼神有些發直。
「不能做到?」尹煊挑了挑眉。
婦人一點頭,忙聲回道:「能,能能!當然能。」
尹煊點點頭,轉身帶著周小三離開。
狹仄泛著臭味的屋子裡,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沉默著、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