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劉洎點了點頭。
馬周皺起眉頭,常何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劉洎看著他們慎重的神情,笑著擺了擺手:「倒也不必如何擔憂,雖說他們常去那家食肆,可從來不用明面上的身份。」
「就是李僕射,都不過是自稱一位參軍罷了。」
這讓他們倆鬆了口氣。
他們怕的就是,這個店家身後有國公這一級別的人給他撐腰,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他們恐怕就只能乖乖地按照信箋上的吩咐去做。
隱瞞身份。
這就代表,他們只是過去吃飯的,和店家沒有什麼交情——至少不是他們想的那種交情。
「劉給事,你這氣口留得可真夠嚇人的。」常何神情輕鬆起來,擺了擺手,「既然如此,那就按我說的那樣去解決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馬周就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大來兄長,恐怕有些不妥。」
常何挑了挑眉。
自己的意見被否決,沒讓他心裡有半點不舒服,對馬周的腦子他向來是極佩服的。
馬周嘆了口氣:「犬子雖再也不能人道,可這件事畢竟是他不對在先。」
說著,他頓了一下。
「那個小娘子再三警告,犬子依舊還向他動手,有這一點在,也挑不出對方半點毛病。」
「大來兄長,那家食肆背後雖無貴人,可畢竟是幾位郎君常去的地方,我們要是仗勢欺人,您說說...他們會怎麼想?」
「魏侍中也會去那家食肆的,對否?」最後一句,馬周朝著右側的人開口問道。
劉洎點頭。
馬周一攤手:「魏侍中眼裡是揉不得沙子,此事若是被他聽去,大來兄您有恩情,倒還好說,可我和劉給事的前途...可就沒了。」
常何若有所思:「那賓王的意思是?」
馬周握緊了拳頭,聲音里有些不甘:「我們要好好處理,明日差人去請那人,我們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
兩個人臉色都有些擰巴起來。
許久之後,劉洎嘆了口氣:「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等此間事了,再慢慢想法報復回去便是。」
他們的道歉,並不是真的道歉。
而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這麼做不一定會讓自己在那些高官、在上級領導的心裡評價變高,但一定不會變差,可要是做了...那自己的前途就此完結。
沒有人會願意用一個放任自己權力的人。
現在的大唐又不缺人才。
他們三個心有不甘,但身在朝堂之上,這是最好的選擇。
馬周去擬了一封書信。
和尹煊遞交過來的很口語化的書信不同,他要寫得正式一些,鋪平紙、磨好墨,在落下稱謂的時候頓了許久,他才硬撐著寫下「台下」二字。
第二天一早,等宵禁結束,僕人就揣著信箋直去懷貞坊。
等他走到的時候,早餐鋪子都已經收了。
僕人恭恭敬敬地在門口候著,等著尹煊接過信箋,順便等候回執。
尹煊到廚房去洗了洗手,才把這封信接過來,看著上面文縐縐聱牙詰屈的文字,撇了撇嘴。
拆開一看,三張紙,將近一千字,說的內容其實可以用兩句話代替——「我是馬周,是被你妹妹致命打雞的那個小男孩的父親。」、「我想請你吃飯。」
讀書人真是麻煩。
尹煊嘴巴撇得都快彎上天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清楚得很,想要同自己和解,私底下賠個禮,掏些銅錢打發了事。
可以這麼解決。
但尹煊不喜歡。
尤其他很清楚,信箋里三番五次地提起自己「同福食肆店家」的身份,那他們這麼做的理由,不是因為真心悔過。
看著在門口恭敬站著的僕人,尹煊舉起手中的信箋,「嗤啦」一聲,把信箋撕成兩半,揉成一團,丟向僕人。
僕人忙手忙腳地接住,詫異地看著這一幕。
「回去吧。」尹煊揮了揮手,「告訴你家主子,我只想在縣衙見到他的兒子。」
僕人沉默著,應喏一聲,緩緩退去。
尹煊抬頭瞥了一眼天色,入了深秋、快到冬天,但今天的太陽卻意外的有些刺眼。
門口那兩盆菊花,也終於挨不住越來越寒的天氣,不過上面的花,早就被王氏趁著它衰敗之前給采了下來。
正在後院曬乾,準備以後做成菊花茶。
李麗質和李淑現在還沒來,這在尹煊意料之中,很有可能這幾天她們兩個都不會過來。
不過出乎他意料。
等天色徹底放亮,她們兩個還是趕了過來。
李麗質一臉委屈,一副很不開心的模樣。
「今天這是怎麼了?」尹煊抬手摸了摸李麗質的腦袋,一旁的侍女瞪圓了眼,咬著牙,惡狠狠地盯著他的手。
李淑搖了搖頭:「昨天姐姐回...回家之後,勸著父親,想要父親幫露露出口氣,但父親一直都是敷衍過去。」
「今天早上,姐姐又去纏著娘親,娘一口回絕,說父親沒想著要幫露露。」
沒有任何遲疑,李淑就把李世民給賣了。
李麗質嘟著嘴,滿臉憤憤不平:「父親往日那麼喜愛露露,結果都是假的,哼!露露被欺負了,竟然一點都沒想著幫露露報仇。」
尹煊搖了搖頭。
對這點他也不意外。
李世民是作為李世民,僅僅在同福食肆里喜愛露露,只要一踏出同福食肆的這扇門,他就不是李世民,而是大唐天子。
李世民是一個很喜愛人才的皇帝,他也能察覺到李世民對他的那點意思。
所以這個時候,李世民絕對不會出手幫自己——除非自己求到他頭上。
老搭訕藝術家了。
和他相處,比跟同時處三個女朋友還累。
「行了,不委屈嗷,我也沒想過要你們父親幫忙。」尹煊安撫著說道,「這種小事,我一個人就能解決了。」
李麗質委屈巴巴:「那可是給事中和侍御史.....」
她不擅長打牌、也不擅長物理、數學,可對朝堂上的事還是有些了解。
「區區官吏罷了。」尹煊微微一笑,聲音低沉且溫柔,「信我,我不會讓露露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