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帆樓閣

  經過第二天的角逐,決賽之中,呂游雲、林輕侯、邢和璞、不空三藏、天竺術士、日本術士六隊,將逐一演出,由其餘所有人來打分。勝者即為幻界之王,所作畫作也會被「朱無名」重金收買。

  第一個表演的是天竺術士,他找來的大秦(歐洲拜占庭)畫師是個畫假宮廷畫謀生的,如此展示自己的舞台,相當珍惜。這畫師現場所畫的乃是大秦的聖維塔列教堂長畫的一部分,內容似乎是大秦的皇帝查士丁尼的神像。在他們的認知里,帝王是景教(即基督教)眾神在塵世的代理人。

  天竺術士老調重彈,又在木地板上灑下一把種子,自己吹奏著笛子,令種子瞬間生根發芽,迅速生出粗壯的樹幹和枝葉來。那畫中的帝王和隨從,紛紛從畫裡飛了出來,坐上了那些枝葉。他們的頭頂閃爍著聖光,互相交頭接耳地交談著什麼。

  忽然,天竺術士的笛音變得大了起來,那樹越長越高,最終將樓頂頂出了個大洞。

  「快跑!」那天竺術士大喊一聲,便扔下笛子和大秦畫師一同攀爬起巨木。

  不一會兒,二人已經爬出了的高樓之外。場中一時騷亂起來,很多人大喜過望,也跟著要往外爬。那巨木之上很快便爬滿了人,強烈的求生欲讓誰也不肯落後,互相踩踏著上爬。

  可就在頃刻間,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眾人不知什麼時候,視線已經被引到了一旁桌上的琉璃盞中,那巨木和裡面的人、神,盡皆成了那琉璃盞里米粒大的眾生。

  眾人再次反應過來時,抬頭看去,那屋頂哪裡還有大洞,一切都只是夢幻泡影。盞中人想要出來,卻已經求天無能告地無門。

  那「朱無名」,用這樣的雕蟲小技,讓所有人都幾乎陷入了絕望。

  第二位表演的乃是邢和璞,此人不知何時帶來個同伴。他的同伴看上去不苟言笑,只顧埋頭作畫。

  「快看!」

  不知誰提醒一句,眾人才看到,在這大廳之中,忽而青山隱隱而現,忽而白雪飄飄落下,忽而奇花嘉木次第盛開。

  「我去過這裡!」有人驚呼。

  「這是哪裡?」

  「這是峒關!」

  「沒錯,我這位朋友名叫楊昇,他所畫的,正是《峒關蒲雪圖》!」邢和璞嘴裡咬著竹籤,就像眼前的幻境並非他所變化的一般。

  待那楊昇落下最後一筆,並題湊蓋印之後,那畫被人幫忙高高掛起,與那幻景交相輝映,竟是一點不差,美不勝收。在場但凡懂畫的畫師,都被那幅畫吸引了目光,無不嘆賞。那畫作的畫法,舉世罕見,可謂前無古人。常人畫山水,必須先用墨線勾勒,筆鋒過處方為骨。而楊昇作畫,直接用顏色或墨色描繪,因勢行筆,一氣呵成。

  顧飛舟雖然不是內行,但也看出來呂游雲想要贏下頭名,需要面對怎樣的畫壇高人。

  第三個日本術士,帶著本國的畫師,竟瞬間將大廳變為了澤國一片,便有通天的巨艦,在海上激烈交戰起來。眾人努力辨別,才看清這幻象乃是數十年前白江口的唐倭海戰。那時的日本還叫倭國,此戰結束了新羅和百濟長久以來的糾紛,倭國也一蹶不振,開啟了遣唐學習之路。

  可是,眾人看了一會兒,都是憤怒不已,有脾氣大的,已經破口大罵起日本人的祖宗來。原來,這小日本諱敗為勝,明明四百餘船被唐軍焚盡,幻象中卻大勝而歸。最後,還出現了日本現任天皇文武天皇的聖像。

  不空三藏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一揮袍袖,便見那巨大的文武天皇,瞬間汪汪叫了出來,眾人再看時,天皇已然變作了小狗,引得廳中大笑之聲此起彼伏。

  那日本術士大怒,撕了畫作,衝上來要打不空三藏,顧飛舟一把抓住術士手腕,笑道:「何必動怒呢,你既然能顛倒黑白,就不許人家變人為犬嗎?」

  術士怒吼著用倭語罵了一堆,顧飛舟反正聽不懂,直接稍作用力,將那術士推了出去。那術士嘶吼著呼痛,抱著已經斷得無法接續的手臂,哭得像是祖國日本已經沉沒了一般,狀如喪家之犬。

  結果無一人將票投給日本術士,也是理所當然。

  顧飛舟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真正的考驗,即將到來。

  第四人便是林輕侯,他先對眾人道,此次參賽,乃是要致敬一位忘年亡友。他會仿其亡友作畫,看誰人能夠猜得出來,此友姓甚名誰。

  眾人都來了興致,紛紛叫他開始表演。

  只見林輕侯筆墨翻飛,就像是在舞蹈,而不是作畫。不一會兒,青山綠樹碧海帆船,便從眾人身邊一一駛過。

  有博學的畫師,已經脫口而出:「可是太祖玄孫李將軍?」

  「正是。」林輕侯再抬頭時,已是滿臉淚水。

  那李將軍,乃是這一年剛剛去世的李思訓,他的金碧山水,被畫壇評為「國朝山水第一。」眾人見林輕侯靠記憶摹畫的《江帆樓閣圖》,十分之中有九分相像,出於敬意,都給出了高分。

  終於,要到那不空三藏出場了。只見他信步走上大廳正中,向眾人先施以佛禮。

  「慢著!」

  顧飛舟渾身都在顫抖,但這一刻,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不空三藏大師,還要繼續下去嗎?」

  「小郎君,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已經輸了,朱無名。」

  不空三藏難以置信地看著顧飛舟:「你……你在說什麼 」

  呂游雲上前來拉顧飛舟,小聲求道:「顧郎,你幹什麼啊?」

  顧飛舟將小鳥依人的呂游雲推向身後,自己又往前走了幾步:「大師,你要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些嗎?」

  不空三藏怒道:「你最好說得明白些!」

  顧飛舟大步上前,將不空三藏的袈裟一把脫下,不空三藏武功並不弱,但一時被顧飛舟打得措手不及,連反抗都沒來得及作出。

  「如此天氣,大師裹個厚袈裟,不熱嗎?」

  那袈裟在眾目睽睽之下懸於大廳的上空,慢慢變大,裡面的夾層,在廳中不知哪裡來的光源的映射下,透出一幅絕世的畫作來。這畫作看上去雖然筆法並不成熟,但意蘊之高,在座眾人都無法保證自己能夠達到。

  忽然間,那袈裟發出裂帛之聲,粉碎落地,那幅絕世畫作完好無損地飛了出來,畫作之中,竟然隱隱有一對男女,從花蕊里爬了出來,落在了地上,瞬間長大成人。

  呂游雲見了,驚呼出來:「蘇少俠!柳姑娘!」

  這兩人正是蘇天鶴、柳棉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