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笑了笑,道:「偷襲。」
兵者,詭道也。這幾個出自兵法之中的精義,或許沒有人能比李靖理解得更加深刻。從這場大唐與突厥之間的大戰開始以來,其他將領都還沒來得及發揮什麼,他就已經屢建奇功,差不多快把這場戰爭變成他的個人秀了。
不管是偷襲定襄,還是招降康蘇密而導致青石城淪陷,他從頭到尾就沒有正兒八經地打過什麼硬仗,反而總是能抓住破綻,出奇制勝,接連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佳的效果。
連李績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只能說,同樣的情況換了他來,未必能做得更好。
李靖用手指在面前的地圖上虛空地圈出一個圈,道:「依我之見,頡利的投降恐怕未必是真心實意,他盤算的,恐怕還是拖延時間,伺機逃跑而已。這一點你我都清楚。早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派小股探子摸清了頡利的王帳所在。」
李績默然不語,等待李靖將話說完。
「如今唐儉依然與頡利在交涉,頡利必定以為我們中計,從而放鬆了警惕。」李靖摩挲著手指,道,「假如這個時候,你我派兵分兩路偷襲,前後夾擊,必能一舉而擒獲頡利,畢功於一役。」
李績看著李靖道:「那唐儉他們呢?你就不管了?」
唐儉等人深入突厥大營。倘若兩方真的是在洽談頡利投降的條件,那自然是還好。可一旦唐軍偷襲突厥的事情被突厥人察覺,那麼頡利不管能不能逃掉,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殺掉唐儉和安修仁一行人泄憤。
那不就等於,李靖和李績間接害死了唐儉和安修仁?
李靖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看著李績,仿佛在問:你怎麼會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開戰至今,我李靖也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了,再算上突厥和大唐陣亡的將士,何止千百?區區唐儉,難道比那些陣亡之人更加高貴?他們死得,唐儉就死不得?」李靖面無表情地說道,「上了戰場,本來就該有為國捐軀的覺悟。」
李績搖搖頭,道:「可是,他們本來就不是來打仗的,也不是大唐的軍人。」
的確,身為軍人就要有不畏死亡的覺悟,但是,唐儉並不是軍人。雖然早年間他也跟著大軍打過仗,但一直都是文官。文死諫武死戰,這是公認的傳統。死於戰場,不是文人的歸宿。
倘若是李靖在唐儉出發前就說過這個偷襲的計劃,唐儉也同意了,李績還未必有如此糾結。但,這些事畢竟都沒有發生。唐儉是一無所知地走向了突厥的大營,全然不知道身後的李靖已經將他當成了暫時穩住頡利的誘餌。
若是同意了李靖的計劃,李績總覺得有愧於唐儉。
此刻的李靖顯得有些無情。他道:「不是大唐軍人又如何?都是大唐男兒,本就該為大唐承擔這些。更何況,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倘若縱虎歸山,難道過兩年你還想再帶兵來一次突厥嗎?」
李績說不出話來。的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李靖所提出來的也是代價最小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