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鄭氏做媒
鄭貴妃換好衣服後,來到正殿,卻已經看不到李治的人影了。
一名宮人低聲道:「娘子,剛才有戶部官員求見,聖人去處理政務去了,還說給您留了一件禮物。」
「禮物?」
鄭貴妃微微一愣,目光轉向李治剛才坐過的桌案,只見案上擺放著一支圓頭朱木筆。
鄭貴妃走過去拿在手中,才瞧出這是一支裝飾筆,上面刻著兩個「四四方方」的小字,文昌。
「這是文昌筆?」鄭貴妃訝道。
那宮人笑道:「正是呢,張大監說了,這是梓潼郡刺史進責的文昌筆,由七曲山祠祝和十多名法師一起開光,福澤深厚,聖人賜給您,當做小郎君的慶賀之禮。」
唐朝主文運的福星有文曲星和文昌星,又有文昌帝君梓潼神為文曲星化身的說法。
文昌筆便代表著受文昌帝君祝福,有文運亨通之寓意,
鄭貴妃道:「小郎君慶賀?」
另一名內侍笑道:「聖人剛才說了,鳴玉小郎君科舉高中啦!」
鄭貴妃大喜,將文昌筆緊緊握在手中,朝著虛空中的文昌帝君禱告著。
禱告完畢,她吩咐了幾名宮人,讓她們將文昌筆好好裝飾一番,系上帶子,
好掛在身上。
隨即她伸開雙手,吩咐道:「沐浴。」
剛才她跳舞出了身汗,若不是怕李治久等,就要立刻沐浴的,如今皇帝既然離開,她自然要清洗一番。
幾名宮人上前伺候她脫衣服,又有人去採摘園子裡剛開的各種花瓣。
正當鄭貴妃在一個大的雕花浴盆里洗浴時,宮人來報,說她祖母和母親都進了宮,正在長樂門外等候。
鄭貴妃心知兩位長輩是為鄭鳴玉而來。
因二人並無誥命在身,鄭貴妃命貼身的掌宮女官前往立政殿,向皇后請一道入宮門禁,然後再去領人過來。
鄭貴妃知道兩人過來還要一會時間,又洗浴片刻,才起身擦拭身體。
鄭貴妃換好衣服後,來到寢殿,命人在香爐中點上「茵香」,又讓人將最新上貢的春茶餅備好。
又過了半個時辰,盧老夫人和王氏都穿著得體的盛裝,一起來到薰風殿,向鄭貴妃見禮。
鄭貴妃抬手道:「免禮。」屏退了所有下人,又讓人關好門,向兩位長輩行了晚輩禮。
兩人趕忙上去拉住她手,不讓她屈身。
盧老夫人笑呵呵的道:「鶯兒,鳴玉的事你可知道了?」
鄭貴妃微笑道:「知道了,陛下還給我送了一份賀禮。」
拿起桌上裝飾好的文昌筆,道:「這是梓潼刺史上供的文昌筆,由祠祝和法師們開光過,拿去給鳴玉帶著吧,讓他注意些,此物蘊著福分,莫要弄丟了。」
盧老夫人伸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鄭重的道:「如此寶貝,就算他自個弄丟了,這寶貝也不能丟。」
王氏笑道:「聖人真是有心,竟然連鳴玉這麼點小事都記著呢。」
此話言外之意,自然是鄭貴妃在宮中頗為受寵了。
鄭貴妃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皇帝最寵愛的還是皇后,自己是比不過的,這些話也沒必要告訴家人。
「鳴玉既然中榜,他與盧氏的婚事,還要有勞老祖母掛心了。」
王夫人聽到此話,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這樁婚事並未遂她的心意,同時也讓她在府中的地位,降低了一些。
盧老夫人笑眯眯的道:「殿下放心,此事老身一定辦的妥當。」
鄭貴妃拍了拍手,命宮人們進來,為兩人看茶。
茶畢,盧老夫人笑道:「這次鳴玉能中榜,多虧了那位高校書,若不是他整晚整晚的教鳴玉,也未必能掛榜。」
王夫人忙道:「說的正是呢,鳴玉不喜歡家裡請的那些先生,就愛聽高先生講經史。」
鄭貴妃輕嘆道:「那高校書可是陛下身邊的御用文人,竟肯如此費心幫鳴玉,咱們可得好好回報人家。」
盧老夫人笑道:「聽婉君那孩子說,高校書似乎也有中意人,只是一直未提親。」
鄭貴妃異道:「婉君怎會知道這種事?」
盧老夫人道:「是聽照鄰說的。」
鄭貴妃點點頭,道:「不知高校書看中哪家的大家閨秀,咱們可能幫襯一二?」
盧老夫人笑道:「就是杜氏那位小縣君,城陽公主的女兒。」
鄭貴妃訝道:「杜蓉那孩子?」
盧老夫人笑道:「可不是嗎?」
王夫人忽然道:「聽說高校書與杜氏有些恩怨,怎會看上杜氏女,也不知照鄰說的是不是真的。」
盧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照鄰與高校書一起在弘文館當值,怎會說錯呢?」
王夫人低著頭,道:「那也是。」
鄭貴妃想了想,道:「如果真是如此,他兩人的姻緣,只怕還要有些波折。
這事我們可以從中穿針引線,也算回報高校書的人情。」
王夫人微笑道:「那我回去後,就去杜府拜訪,幫高校書做個媒人。」
祖母孫三女又說了一陣閒話,到了未時左右,盧老夫人和王氏一起告退離開。
王夫人回家之後,命人備好一份厚禮,立刻就要前往杜府。
不過轉念一想,杜氏的老宅早已被江南陸氏給買下,如今也不知搬到了何處。
只好先派人去打聽一番。
到了酉時後,才打聽清楚,原來杜氏搬到了城南大業坊。
此時臨近宵禁,王氏只好等明日再去拜訪。
大業坊內,東街一間二進小院,只聽一陣「里啪啦」聲,卻是杜復正在大廳砸東西。
裡屋內,杜充的夫人韋氏,正抱著杜蓉,輕輕安慰道:「別怕,別怕。」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傳來杜復的怒吼聲:「一定是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害我!」
「啪!」又有一件陶瓷被砸了。
杜復其實科舉考中了,然而他卻寧願自己沒有中。
這次的科舉比以往多了一榜,前兩榜的進士可以授予官職,最後一榜的進士,授予文吏。
杜復身為永徽三年的科舉狀元,這次別說前三甲,竟只考上第三榜的文吏,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羞辱!
忽聽「砰」的一聲,杜復像一隻蠻牛一樣推門沖了進來,惡狠狠的望著杜蓉韋氏緊緊抱著杜蓉,朝兒子喊道:「你既考上三榜,好好當個吏員,將來也有升品之日,何必在家裡發脾氣?」
杜復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樣,朝杜蓉怒喊道:「一定是高有道在害我,你為什麼要去找他?」
杜蓉爭辯道:「我找過他之後,左右鄰居都搬走了,明明是高郎君幫了咱們,怎麼可能害你!」
杜復怒道:「我不信他會這麼好心,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想用這種更狠的方法羞辱我!」
杜蓉頓時鳴鳴哭了起來。
韋氏泣聲道:「蓉兒,你別留在這裡了,這孽障已經瘋了。你快去找你母親吧,不用顧念杜氏了,這個家保不住了。」
杜復見兩女抱在一起痛哭,證了證,忽然清醒了幾分,轉身離開了屋子。
到了次日,王氏來到杜府,命下人敲門之後,正是杜復開的門。
王氏微笑道:「是杜郎君啊,你母親在家嗎?我想找她說幾句話。」
杜復沉著臉,道:「你找母親何事?」
王氏勉強笑道:「這個嘛——-——-和你堂妹有關,你母親在家嗎?若是不在,我改日再來便是。」
杜復冷冷道:「有話跟我說便是。」
王氏無可奈何,只好說道:「去年的新科狀元高郎君,你應該也知道吧,我是想—.讓你堂妹與他———」
杜復臉色大變,打斷道:「高有道休想娶我杜門之女,你給我滾!」
王氏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冷哼道:「這世上還有杜門嗎?」轉身上了馬車。
車夫一聲吆喝,駕車離去。
杜復仿佛泄了氣的皮球,喘著粗氣,慢慢坐在門檻上,以手遮面,低聲痛哭著。
便在這時,身前傳來一道聲音。
「堂堂大健兒,在這哭什麼?」
杜復猛地抬起頭,只見身前站著一人,赫然是高有道。
杜復大怒,道:「你還敢來見我?」
高有道冷冷道:「你有什麼資格,讓我不敢見你?」
杜復更加憤怒,一拳朝高有道打了過去,高有道側身躲過,反手一拳,打中杜復胸口。
杜復捂著胸口,跪在了地上。
高有道冷哼道:「這是報你們杜門當年毀我右手之仇。」
杜復猛抬起頭,怒聲道:「你要報仇,斷我一手都可以,為何要用這種卑鄙手段?」
高有道道:「什麼卑鄙手段?」
杜復厲聲道:「你故意找人,將我劃到三榜,藉此羞辱我,難道不是嗎?」
高有道俯視著他,沉默良久,道:「你若真的懷疑,為何不去大理寺、御史台舉報?」
「我———.」
「你害怕?還是你知道根本沒有人害你,這就是你真實的水平,你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杜復仿佛受到重擊一般,臉上露出茫然之色,雙眼失去了焦慮。
高有道緩緩道:「杜如晦。」
杜復猛地驚醒,抬頭道:「你說什麼?」
高有道緩緩道:「你曾祖父杜如晦,年輕時比你更有才學,卻因受人排擠,
當了十幾年縣尉,你可知道?」
杜復愜愜不語,他只聽說了杜如晦的光輝事跡,名列凌煙閣,受世人尊崇,
並不知此事。
高有道接著道:「薛仁貴將軍,三十歲時還在農里耕田,如今又怎樣?」
杜復咽了一口唾沫。
高有道緩緩道:「鄙人不才,曾受你杜氏打壓,自暴自棄三年多,如今又如何?」
杜復全身微微顫抖。
高有道道:「你若是個站不起來的窩囊廢,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泡在酒缸里醉深夢死,別在長安城丟你曾祖父的臉,拖累你母親和堂妹!」
說完,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