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這個駙馬朕不滿意
二月初,李治繼續開始了他的科舉改革。
這次改革的地方不多,只有三點。
第一,他將明算科的地位提高,取仕人數提高到跟明經科一個等級。
第二,所有學科都增加騎馬射箭這一項,標準不高,只要能騎馬奔馳、三十步射中標靶就行。
這對尚武的大唐學子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國子監就有騎馬射箭的科目,大唐文人尚武之風很濃,個個都拉的開弓。
第三點,李治將科舉名額又擴充了一榜,這一榜並不直接授官,而是授予流外官。
同時,降低流外官入品的難度,比如流外一等進九品的難度,變得和九品升八品差不多。
簡單來說,李治提高了吏員的地位,將官吏之間逐漸形成的界限,再次抹去,官吏不再分家。
這三點改動影響並不小,尤其是降低流外官入品的難度,會造成每年新增官員數量增多。
這也意味著門蔭入仕的名額再次降低。
然而李治權威日濃,朝堂上只有零星幾道反對聲,宰相們要麼擁護,要麼不皖聲,改革得以順利通過。
這次的主考官,李治任命徐孝德擔任。
二月十二日,科舉如期舉行。
經過三日考試後,並未出現任何意外。
到了二月二十日,主考官們已經將考卷批閱完畢,上呈給李治。
李治瞧見狀元名字後,不由愣了一下,搖頭笑了笑,卻也沒有修改,直接給予批覆。
很快,通過的榜單回到吏部。
到了二月二十二日下午,吏部別院之外,已經聚滿了等待看榜的考生。
情景與去年幾乎一模一樣,
高有道坐在茶棚,望著周圍擁擠的人群,回想起去年金榜題名時,心中不勝曦噓。
他這次是陪著鄭鳴玉來的。
這一個月來,他每天晚上都輔導鄭鳴玉的課業,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實。
便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高兄,你也來了?」
高有道抬頭一看,來者赫然是杜易簡。
他旁邊站著名英武俊朗的郎君。
高有道在杜易簡介紹下,曾見過那人,知道他是名將郭孝恪的兒子,郭待封。
杜易簡最近和郭待封走的很近,顯然是陪他一起來的。
高有道拱手道:「杜兄,郭兄。」
兩人也拱手還禮。
郭待封鼻子高挺,嘴唇很薄,身上自帶一股傲氣,這可能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
郭待封目光緊緊盯著通榜方向,看得出他心裡很緊張,不過他卻很沉得住氣,並沒有走過去看。
便在這時,有人驚呼道:「揭榜了!」
高有道抬頭看去。
果不其然,一名吏部官員拿著一張榜單走了出來,周圍還有很多文吏,幫他分開人群。
不一會,榜單便被貼到了南牆之上,人群都朝著南牆擠了過去。
高有道忽然有些擔心鄭鳴玉,擔心他身子太瘦小,別被人擠摔倒了。
他側頭看了一眼郭待封,發現此人竟還能夠沉得住氣,沒有過去看榜,這讓他很佩服。
去年這個時候,他可做不到郭待封這麼冷靜。
杜易簡笑道:「郭兄,你不去看榜嗎?」
郭待封微微一笑,忽然深吸了一口長氣,大聲喊道:「新科狀元,可是郭氏子?」
這一聲竟將吵吵的眾學子聲音,都給壓下去了。
很快有人喊道:「頭甲正是郭氏子,郭待封!」
郭待封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神采,朝杜易簡笑道:「現在不用過去看了。」
高有道望著此人自信的神態,心中也不由感嘆:「難怪杜易簡對此人如此推崇,果然不凡!」
便在這時,一道瘦小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朝高有道大喊道:「高先生,我中了,我中了!」正是鄭鳴玉。
高有道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了。」
郭待封目視著高有道,道:「今日郭某金榜題名,想在清風樓擺酒設宴慶賀,不知高校書、以及這位小郎君,可願賞臉?」
高有道拱手道:「恭敬不如從命。」
鄭鳴玉見他答應了,也拱手同意了。
郭待封的朋友很多,除了杜易簡外,他還邀請了四名高中進士的學子。
再加上高有道二人,八人一起來到平康坊清風樓,在二樓包了一間屋子,舉杯對飲。
酒過三巡,郭待封微有醉意。
一名進士舉杯笑道:「郭兄,以你之文武全才,將來定能繼承令尊之雄風,
沙場建功,名留青史!」
郭待封舉杯道:「多謝沈兄吉言。」
另一名進士笑道:「如今我大唐猛將如雲,蘇定方將軍和薛仁貴將軍一東一西,只怕不等郭兄上戰場,四方蠻夷皆已臣服!」
郭待封忽然笑一聲。
那進士愣道:「郭兄,在下說錯話了嗎?」
郭待封拱手道:「在下並非笑話王兄,而是笑那薛禮。」
高有道聽到此話,臉色一沉,難以再保持沉默了。
「郭兄,薛將軍屢立大功,有何可笑之處?」
郭待封抬了抬下巴,道:「薛禮不過運勢好,在我看來,他無法與蘇定方將軍、李將軍相提並論。」
高有道朗聲道:「薛將軍在吐谷渾擊敗吐蕃,後來又在隴右咽城一戰,大敗突厥,斬首三萬,怎能算運勢好?」
郭待封昂然道:「薛禮能擊敗吐番,憑的是出其不意,吐番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這是朝廷的謀略,他不過執行罷了。無論換做誰,都能打贏這一仗。」
頓了一下,又道:「至於咽城一戰,他能打勝,憑的也是唐軍強大的戰力。
他取勝後坑殺降卒,足見其是個不懂兵事的莽夫。」
高有道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道:「郭兄若這樣說,這頓宴在下可吃不下了,告辭。」
轉身大步離去。
鄭鳴玉斜了郭待封一眼,哼了一聲,跟著離開。
「他真這麼說的?」公主府內,新城公主吃驚的問。
家令道:「奴看的清楚,聽的也清楚,公主,咱們這位新科狀元,可不是一般的人吶!」
新城公主又問:「確定他沒有婚配?」
家令道:「絕對沒有,奴調查的很清楚,也並未與人訂婚。郭待封常對朋友說,突厥不滅,絕不娶妻!」
新城公主欣喜道:「果然是個有志氣的健兒。眼下突厥已滅,他也可以成婚了。」
家令笑道:「您說的一點不錯。」
新城公主笑道:「我這就進宮去和姊姊說。」
那家令忙道:「公主,常山公主的性子您該了解啊,最近您請了多少世家名流、青年俊傑入府,她也沒一個瞧得滿意的,說了只怕也無用。」
新城公主皺眉:「那你說該怎麼辦?」
家令輕輕道:「常山公主年紀大了,只怕已有心理負擔,害怕談到婚事,您應該去找陛下,直接幫她定下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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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公主想了想,道:「有理,那我去找兄長。」
入宮之後,新城公主來到甘露殿,內侍卻告訴她,皇帝去了薰風殿。
新城公主沿著千步廊來到薰風殿,剛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舞樂之聲。
王伏勝正在殿門口跟一名內侍交代著什麼,瞧見她到來,快步迎了過來,微笑道:「公主,您是來求見陛下的嗎?」
新城公主點點頭,探頭朝殿內看了一眼,問道:「大監,兄長什麼時候喜歡歌舞了?」
王伏勝笑道:「這是驃國上貢來的幾名舞姬,貴妃娘子調教一番,又從眾藝台挑選了幾名舞姬,組建成一支舞隊,親自創作了一首舞曲,獻給陛下呢。」
新城公主道:「那您別通傳了,我直接進去便是,免得擾了兄長雅興。」
王伏勝笑道:「也好。」
新城公主邁著步子進入大殿。
只見殿內一共九名女子正在獻舞,都穿著輕薄淺短的紗衣,赤著雪白的雙足,將美好身段展露無疑。
中間領舞之人赫然是鄭貴妃。
她是唯一穿著寬袖的,頭上點著牡丹花鈿,淺笑晏晏,雙眸勾魂,肢體擺動間,有如一隻蝴蝶,
新城公主看了半響,都有些看痴了,心想:「改日要請貴妃姊姊教我這曲子,郎君回來後,我也跳給他看。」
過了好半響,舞曲跳到最後,鄭貴妃旋轉擺動間,拿著一隻白玉酒杯,已飄然來到李治身邊,遞上酒杯。
李治接過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順勢將鄭貴妃拉到懷裡,正要俯首親吻時,眼角忽然瞟見新城公主。
他咳了一聲,坐直了身,道:「新城來了啊。」
鄭貴妃轉頭一看,見新城公主正望著兩人,從李治懷裡起身,嫣然笑道:「陛下,妾身去更衣了。」
朝新城公主點點頭,帶著舞隊從角門離開了。
新城公主來到李治旁邊坐下,倒了杯酒,遞了過來,笑道:「新城攪了兄長好事,特向兄長賠罪。」
李治接過酒飲了,問道:「你忽然來找兄長,又是為你家駙馬而來的嗎?」
新城公主嘀咕道:「郎君來信說,在魯成縣過的很好,幫百姓們開渠修路,
似乎比在長安還痛快呢,哪用得著我關心。」
李治神色一動,問道:「他修渠開路的民力,可是招募的民間百姓?」
新城公主道:「是啊,他說百姓都搶著干呢,還有鄰縣百姓過來,爭著接工,一年不到,魯成縣周邊的路有四條翻修,又新挖兩條渠。以往花一年時間,
修兩條路都不容易。」
李治點點頭,道:「那就難怪滄州考功郎給他評了一個『上下』。」
新城公主喜道:「郎君得了上下嗎?兄長,那他是不是能回長安了?」
李治道:「他的任期有四年,你急什麼。不過他這個『上下』很難得,今年考評特別難,各道州縣有『上下」評級的只有十幾人罷了。這說明他在魯成縣辦事很盡心。」
唐朝官員考評很重德行,而德行的一個衡量標準,就是民間的風評。
只要踏實為百姓做事的,自然能得到百姓愛戴。
尤其是魯成縣還是試點縣,戶部充許他們多留一部分稅收,當做僱傭民力的經費,由官府花錢僱傭百姓們幹活。
只要官員不貪污,百姓們自然喜歡。
新城公主聽李治誇獎駙馬,正暗暗偷笑,忽然猛地一驚,道:「啊,差點忘了正事。」
李治笑道:「你既然不是為駙馬,那就一定是為你姊姊了。
新城公主笑道:「猜對了,兄長,阿姊的大婚,可得抓緊了。我瞧著今年的新科駙馬郭待封不錯,您何不為阿姊賜婚?」
李治皺了皺眉,問道:「她同意了嗎?」
新城公主嘆道:「阿姊那性子,您就算把天上文曲星帶到她面前,她也不會答應,這事只能您來做主了。」
李治道:「不急,她才二十出頭,讓她自己選,郭待封也未必是良配,你可以陪她多去街上逛逛,只要她瞧見誰了,對方也同意,我就給她賜婚。」
新城公主嘟囊道:「您當年怎麼不由著我挑選呢?」
李治笑道:「你的婚事是先帝安排的,可怪不到我頭上。」
新城公主撇了撇嘴,道:「那好吧,我帶她去瞧瞧郭待封好了。」
李治皺眉道:「你怎麼就盯住一個郭待封,這次科舉中舉的進士可不少。」
新城公主笑道:「您不知道,那郭待封去看榜時,竟不直接看———.」將郭待封看榜情景說了。
「您說此人是不是與眾不同?」她期待的問。
李治面無表情道:「只能說他很自信,然而一個人過於自信,有時候是會壞事的。」
新城公主著他表情,小聲道:「兄長,您是不是不喜歡郭待封?」
李治道:「朕又沒見過他,怎談得上喜不喜歡。只不過一個人的品性才幹,
需要慢慢觀察,不能只聽其言,還要觀其行。」
新城公主點點腦袋,道:「那我去找阿姊了。」
李治擺手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