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又到金榜題名時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到了二月,參加科舉的學子們,又匯聚在長安城。
因為去年科舉取仕的人數增加了一倍,天下各地的讀書人都受到鼓勵,奮發讀書。
而且因上次取仕時,不再是世族壟斷,就連狀元都是湖州寒門,寒門學子們自然趨之若驁。
世族子弟們也不敢再玩忽懈怠,不能指望著憑家族關係進通榜,這一年也開始發奮起來。
各種原因下,這次參加科舉的人數,再創新高。
長安城的邸店已經住不下人了,連馬既都擠滿了人,只好借住到寺廟之中。
高有道所在的寺廟,就被各地學子們住滿了,寺廟和尚們借著收租金,也發了一筆橫財。
自從這幫學子住進來,高有道便沒了安寧,幾乎天天都有慕名而來的學子拜訪。
高有道無可奈何,只好借住到盧照鄰家裡去了。
這日清晨,高有道與盧照鄰用膳之後,一起並肩朝著朱雀門而去。
盧照鄰道:「高兄,話說前頭,我不是嫌棄你,只是不太明白,你幹嘛不學狄兄一樣,在城南置一座宅子,你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借你。」
高有道笑道:「還不是圖個方便,城南買宅子,每日上衙就要多走小半個時辰的路,我和狄兄又不一樣,需要到甘露殿上衙,可不能遲到了。」
盧照鄰道:「那倒也是,那這樣吧,你以後就常住我家,東院反正平日也沒人住。」
高有道忙道:「多謝盧兄好意,這就不必了。」
盧照鄰轉頭看著他,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再說了,我叔父也很欣賞你,是不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高有道正要開口回答,忽然見大街角落站著一個人,立刻就停下了腳步。
「高兄,你怎麼了?」盧照鄰奇道,順著他目光一看,只見街角站著一名女子。
盧照鄰認出是杜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人家找你呢,快過去吧,我先去弘文館等你。」
高有道走到街角,見杜蓉眼眶微紅,神色憔悴,忙問:「杜娘子,你怎麼了?」
杜蓉低下頭,攪動著手指,低聲道:「你說我遇到了麻煩,就、就-——'
高有道接口道:「你若是遇到什麼麻煩事,儘管跟我說。」
杜蓉鼻子一酸,抽抽搭搭的道:「兄長得知聖人准許杜門科舉後,就開始發奮苦讀,說要憑真本事再中狀元,可是——..」
高有道道:「怎麼?」
杜蓉道:「從一月中旬開始,家裡就常出現怪事,隔壁住了兩戶新人家,左邊一戶夜夜吵架,右邊一戶晚上更吵,「砰砰砰」的,也不知在敲打什麼,兄長根本無法專心讀書。」
「後來兄長借住到寺廟,晚上還是有人在他隔壁吵鬧,兄長過去讓他們安靜,他們就跟兄長吵起來,兄長已經被折磨的快瘋了。」
高有道沉聲道:「看來有人想阻礙你兄長中舉。」
杜蓉急道:「嬸母也是這樣說的,兄長最近脾氣越來越暴躁,再這樣下去,
肯定考不中!」
高有道沉默不語。
杜蓉見他表情,忽然哭出聲來。
「我、我知道你當年也因類似的事,沒能中舉,而且就是我們杜氏所害,現在讓你幫忙,實在有些不知羞恥,我、我向你賠罪了——」
跪在地上,朝他不住叩首。
高有道急忙將她扶了起來,嘆道:「你不必如此,當年之事與你無關,也與杜復無關。這件事交給我,我會幫你查清楚。」
進入二月後,朝堂的政務不再像一月那般忙碌,基本上申時中牌時分,就能處理完畢。
高有道與盧照鄰、杜易簡處理完今日公務後,一起離開皇宮。
出朱雀門後,杜易簡笑道:「盧兄,高兄,我帶你們去認識個人,此人應該是今年最有希望中狀元的了。」
盧照鄰奇道:「是誰?」
杜易簡道:「郭孝恪的兒子,郭待封。此人極有才學,善於雄辯,我認識的人之中,也只有高兄能和他相比!」
盧照鄰笑道:「如此人傑,倒要結識一番。」
高有道忽然道:「在下還有些私事要處理,恐不能奉陪。」
杜易簡道:「無妨,你去忙你的吧,改日我再介紹你們認識也是一樣。」
高有道告別兩人,信步朝著大理寺而去。
到了大理寺外,通報一聲後,跟著一名衙役來到了狄仁傑的少卿衙。
狄仁傑放下手中案宗,笑道:「今日是什麼風,把高兄吹了過來。」
高有道道:「狄兄,我想請你幫個忙。」
狄仁傑正色道:「高兄請講。」
高有道遂將杜復的事與狄仁傑說了。
狄仁傑沉吟片刻,說道:「這顯然是有人想影響他科舉,杜府中人可有什麼懷疑的人嗎?」
高有道道:「杜門得罪的人太多了,他們很難鎖定嫌疑人。』
狄仁傑道:「那好,這件事我記下了,等我查清楚後,就派人告訴你。」
狄仁傑查的很快,第二天下午,高有道剛回到菩提寺,門外便有一名小廝等著他。
「高校書,我家阿郎查清楚了,杜復兩家鄰居,都是一個叫杜隆的人所派。
高有道皺眉道:「也姓杜?」
狄順嘻嘻一笑,道:「我家阿郎說了,不是京兆杜氏的杜,而是水杜氏的杜。」
高有道心中一驚,暗道:「莫非是杜正倫在背後指使?」拱手道:「還請小郎替我多謝你家阿郎。」
狄順笑道:「您客氣了。」拱手告辭了。
次日,高有道照常去甘露殿偏殿上衙。
午時鼓聲一響,他便大步離開偏殿,朝著戶部公而去。
來到戶部衙署之外,正要進去時,身後忽然有人抓住他肩膀。
高有道轉頭一看,拉住他的是盧照鄰,旁邊還有杜易簡。
兩人都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高有道皺眉道:「你們怎麼在這?」
杜易簡哼道:「我們才要問你,整個上午都心事重重的模樣,現在又急匆匆來到戶部,你想做什麼?」
高有道沒有聲。
盧照鄰沉聲道:「高兄,你什麼都瞞著我們,是不是不把我們兩個當朋友?」
高有道嘆道:「我想找杜侍郎。』
這時不少戶部官員從裡面走了出來,兩人拉著高有道離開尚書省,來到都水監衙署旁邊。
杜易簡忙問:「你找杜正倫做什麼?」
高有道便將杜復的事跟兩人說了。
杜易簡驚愣道:「杜門如此害你,你為何還要管他們的閒事?」
盧照鄰微微一笑,打趣道:「杜兄,高兄可不是為了杜復,你忘了經常跟著他的那個小娘子了?」
杜易簡暖昧一笑,道:「明白了,原來是為了紅顏知己。』
高有道頓時有些尷尬,道:「好了,我已經跟你們說了,我得去找杜侍郎問個清楚。」
「慢來。」盧照鄰拉住他,正色道:「如果真是杜正倫所為,你找他又有什麼用?」
杜易簡嘆道:「不錯,人家是正四品,咱們只是九品,雖然經常能看到聖人,畢竟跟人家差得遠。」
高有道皺眉道:「他這種行為本來就不對,我勸阻於他,有何不可?」
「他若是不聽呢?」杜易簡反問。
高有道沉聲道:「那我就向御史台揭發他。」
盧照鄰沉聲道:「高兄,杜侍郎正在幫聖人辦石炭礦的事,聖眷正隆,你這時跟他作對,可不明智。」
高有道道:「聖眷正隆,就可以違法亂紀嗎?兩位兄台,就算此事與杜門無關,我也會一管到底。我曾經就受過類似不公正的事,我無法對同樣的事,視若無睹!」
盧照鄰凝視他片刻,道:「好,那我也捨命陪君子了,不過你還是先去見我叔父一面為好。」
高有道愣道:「盧尚書?」
盧照鄰道:「不錯,他與杜侍郎私交極好,由他出面,這事應該能比較平和的解決。」
高有道拱手道:「那就有勞盧兄了。」
杜隆來到書房後,見杜正倫臉色陰沉,心中暗叫不好,拱手道:「從叔父,
我來了。」
杜正倫正低著頭看著一幅畫作,並不抬頭,道:「最近都幹什麼了?」
杜隆陪笑道:「侄兒一直聽您的吩咐,正在組織商人們,前往漠北開採石炭礦啊。」
杜正倫淡淡道:「你是不是還想邀請杜復一起去啊?」
杜隆臉色大變,陪笑道:「從叔父,這從何說起?」
杜正倫抬起頭,冷冷盯著他,道:「就從你派人干擾杜復參加科舉說起!」
杜隆額頭開始冒汗,跪在地上,低著頭,道:「我只是想替阿兄報仇。」
當初漁水杜氏與京兆杜氏在馬球場起衝突,死了幾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杜隆的親兄長。
杜正倫冷哼道:「京兆杜氏都已經在長安除名了,何必還揪著過去的事不放?」
杜隆抬起頭,道:「那杜復才學不低,若讓他中了狀元,東山再起,也不是沒有可能!」
杜正倫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杜隆道:「侄兒行事也有分寸,只讓他考不上科舉,也沒打算拿他怎麼樣從叔父何必維護他?」
杜正倫道:「你這點破事,我本來也懶得管。不過人家杜氏找上了高有道高有道管上這事了。」
杜隆錯愣道:「高有道不是被杜氏整過嗎?為何還幫他們?」
杜正倫道:「我派人打聽過,高有道可能是看上了杜氏女。」
杜隆哼了一聲,道:「高有道不過九品校書郎,從叔父您又何必怕他?」
杜正倫瞪眼道:「老夫自然不怕高有道,可他找上盧公來說情,老夫還能怎麼辦?幸好這事沒鬧大,你趕緊收手吧。」
杜隆低著頭道:「侄兒知道了。」
杜正倫緩緩道:「你好好把心思放在石炭礦上,這事聖人非常重視,你若能辦好,我會安排你四弟進國子監讀書。」
杜隆精神一振,拱手道:「從叔父放心,侄兒一定辦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