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宮闈

  一望無際的空間中,純白是唯一的主題。]|I{•------» «------•}I|[

  這裡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大地,放眼望去,除了白色,只有白色。

  站在白色空間的當中,周鈞嘗試著向前走去,眼前的景色慢慢出現了變化。

  一抹抹水墨開始變幻,形成了一個個模糊的人影,從他身邊快速的掠過,留下一些雜亂艱澀的話語,又消失在了遠方。

  很快,原本純白的空間,開始被血紅所慢慢沾染。

  鮮血從無數裂痕之中,噴涌而出,匯聚成河流和血泊。

  一片又一片的屍骨,從地面下慢慢浮現而出,築壘成了山丘的模樣。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無數人臨死前的哀嚎、哭喊、怒罵,匯在了一起,響徹了整個天地。

  面對這一切,周鈞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猶豫了很長時間,最終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一切又開始變化。

  鮮血、屍骨消失不見,周遭逐漸變成了現代鬧市的模樣。

  周鈞看著面前那熟悉的燈紅酒綠,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他看到了一個人影。

  一個帶著眼鏡、神情和藹的中年人,望向周鈞,伸出手招了招,示意後者靠近一些。

  周鈞遲疑了片刻,走上前去,輕輕喊了一聲:「父親。」

  那中年人笑道:「我的兒子是許嘯,你卻是大唐的一國之君,這麼喊我,也不知合不合適?」

  周鈞嘆了一口氣:「我就是許嘯,許嘯也是我。」

  許父搖頭道:「我那個當民警的兒子,平時總想著伸張正義,他每天面對的事情,與你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

  周鈞有些發怔:「我所要面對的事情……?」

  許父:「你……正在改變歷史,難道你不知道嗎?」

  周鈞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我知曉,但這一切太難了。」

  許父:「難?但是到目前為止,你都做得很好。」

  周鈞:「不,我所說的難,並不是指做事,而是指的這裡……」

  周鈞一邊說,一邊將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許父看向周鈞,慢慢說道:「成大事者,不可能隨心所欲,很多時候,必須雷厲風行,甚至剛愎自用。在史書之中,這是每一個上位者,都必須經歷過的階段。」

  周鈞:「我兒時看的那些史書,都是你送給我的,這個道理我雖然懂,但是……」

  許父:「但是,人非聖賢,豈能如草木般無情,你想說的是這個,沒錯吧?」

  周鈞長吁了一口氣,輕輕點頭。

  許父停下話頭,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對周鈞說道:「安史之亂前,大唐有八千萬人口,八年下來,六千萬人死於戰亂、饑荒,只有不到兩千萬人苟延殘喘。就是這兩千萬人,在一百五十年後,因為黃巢起義和朱溫上位,最後僅僅只有不到數百萬人存活。」

  「自先秦以來,中國的歷史便是這樣,它就像是一個春種秋收的莊稼地,百姓是莊稼,兵禍就是鐮刀,當一茬被收割之後,等過了冬季,會再有新的一茬長出來。」

  「歷朝歷代的君主,眼睛只盯著莊稼和鐮刀,坐擁豐收下來的糧食,洋洋得意,卻從來不曾抬起頭來看向遠方。他們從未想過,早晚有一日,在大洋彼岸,會有一群帶著槍炮的列強,衝進這片莊稼地,將一切都占為己有。」

  周鈞:「你曾經和我說起那段歷史,接下來我應當如何阻止?是遵從歷史的軌跡,還是另闢蹊徑?」

  許父:「不要把眼光局限在個人身上,你必須看到所有人,無論他們是敵是友,從他們的身上去尋找最後的答案。」

  周鈞略微思考之後,答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歷史中從來就沒有什么正確答案,創造歷史的人,他們才是答案。」

  許父點頭笑道:「對,道理便是如此,你現在變得聰明多了。」

  說完,許父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對周鈞幽幽說道:「許嘯也好,周鈞也罷,不過就是一個名字而已,你的言行、你的作為才是你留存於世的痕跡。順著你的路走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也能在史書中寫下屬於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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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許父的身影越來越淡,周鈞忍不住開口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許父:「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沒辦法給你。」

  周鈞:「那我應當去何處找到答案?」

  許父沒有再說話。

  周遭的一切分崩瓦解,最終成了一片虛無。

  在床上慢慢睜開了眼睛,周鈞看向窗外的月色,掙扎著爬起身來。

  周鈞輕輕嘆了一聲:「是個夢。」

  被周鈞舉動驚醒的解琴,睜開朦朧的睡眼,用被褥遮住肌膚,低低喚了一聲:「二郎。」

  周鈞幫解琴蓋了蓋杯子,輕聲道:「你有了身孕,別起來了,好好休息吧。」

  解琴下意識摸了摸隆起的小腹,輕輕點了點頭,很快又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周鈞不喜下人服侍,下床之後,也沒有去叫內侍和奴婢,而是自己綁了衣袍,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當值的內侍和宮婢,瞧見周鈞走了出來,嚇得連忙跪倒在地,口中直呼聖上。

  周鈞:「煮些茶,再拿些點心,送到書房來。」

  內侍和宮婢們連忙稱是。

  坐在書房之中,周鈞打開書冊,還沒看上幾頁,門外快步來了一人。

  內常侍范吉年在門外報了一聲,說是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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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鈞開口允了,見范吉年氣喘吁吁走了進來,不由說道:「你年紀大了,晚上應當好好歇息。」

  范吉年跪在地上,說道:「陛下體恤,老奴銘感五內……今晚恰巧是老奴當值,地點離寢宮也近,聽下人們說皇上醒了,便想著來看看。」

  周鈞知曉范吉年身子骨畏寒,便讓內侍端來一把椅子,又讓他坐了下來,接著說道:「涼城皇宮雖大,但住的人少,平日裡不需要每個地方都安排人手,比如西宮和合殿那邊,可以暫且封閉,節省人力。」

  范吉年正在悄悄揉著膝蓋,聽見周鈞這話,躬身答道:「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話,陛下莫怪。」

  周鈞:「你說便是。」

  范吉年:「陛下登基已有數月,宮中除了皇后娘娘,還有幾位妃子,就再無其他妃嬪了。遍觀大唐皇室,這也是極少有的,傳將出來,恐引得外人非議,有損唐室威儀。」

  周鈞:「那你的意思是?」

  范吉年:「陛下,新皇登基,當頭的一件事,便是選秀。雖然不說後宮佳麗三千,但最起碼宮中諸所,納進百來名女子,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周鈞有些好笑:「朝中諸事繁重,朕每日裡政務不停,平時連休息都很少,皇宮中要那麼多妃嬪作甚?」

  范吉年聞言,愣在原地,大腦一時之間有些短路。

  皇帝選秀納妃,乃是天經地義的大事,怎可無用而論?

  范吉年剛想反駁,周鈞打斷他道:「朕之前對你說過的,去安西龜茲鎮接金鳳娘母女,如今做的如何了?」

  范吉年連忙回道:「老奴已經派人上路了,當下怕是已經趕到石城鎮了。」

  周鈞:「那便好,宮中有時人多了,看著是熱鬧,但相處的久了,彼此之間反而會出現隔閡,並不是好事。」

  這一番話在范吉年聽來意有所指,把他嚇得不敢再開口。

  周鈞向范吉年問道:「我聽說,宮中有傳聞,說是鬧鬼?」

  范吉年聞言怒道:「陛下,這是哪個殺千刀的亂嚼舌根?倘若老奴抓到了,定要杖斃!」

  周鈞:「我還聽說,永定河三日之屠,五千人被斬,宮中有人將此事與鬧鬼聯繫在了一起。」

  范吉年一愣,轉而說道:「永定河被斬之人,皆是十惡不赦之徒,死有餘辜。」

  周鈞:「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生了一場大病,最近心神不寧,你看緊一些,莫要出了岔子。」

  范吉年聞言,前後合計一番,終於明白了周鈞的深意,躬身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