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回紇驚變

  幾日後的深夜,回紇王帳的囚營。

  赫達日坐在囚牢之中,仰天看向頭頂,仿佛失了魂一般,一動不動。

  那一日,赫達日跟隨可汗進入後帳,還沒來得及說上什麼,突然就被一記重擊打暈在地,等他再次醒來,父親已經身死,而兇器卻攥在了他的手中。

  醒來之後,赫達日面對族人的質問,本就口舌拙笨的他,百口莫辯。

  關在囚籠中的每一日,赫達日都在試圖解釋一切,不過收效甚微,族人對他的信任越來越少。

  赫達日仰天長嘆一聲。

  突然,囚營的牆角處,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

  不多時,有人從木牆下挖出了一條通道,直接鑽出了地面。

  赫達日震驚的看著這一切,直到看見一名女子穿過地道,飛奔而來,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

  「繡娘!」赫達日低聲喊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金繡娘不顧滿身的泥污,湊近囚牢,對赫達日說道:「我現在放你出來。」

  幾名侍衛取來工具,撬開了囚籠的箍鎖。

  赫達日從牢中走出,一把抱住金繡娘,眼中滿是喜悅和感激。

  金繡娘沉聲說道:「大營外的後場,準備好了馬匹,你現在立刻和我離開王帳。」

  赫達日一愣,連忙說道:「我不能走,倘若我走了,就是畏罪而逃,這樣一來會坐實了我的罪名。」

  金繡娘跺了跺腳,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自證清白?!你的弟弟移地健,已經說服了回紇本支的貴人們,打算在下個月舉行審訊,目的就是剝奪你的太子之位,再將你處死。」

  赫達日:「移地健不可能欺騙所有人!朱邪執家,還有拓鶡家都與我交好,他們會支持我的!」

  金繡娘:「朱邪執家的族人,都是牆頭草,最會見風使舵,至於拓鶡家和其他一些貴人,他們雖然想要支持你,但畢竟可汗身死,你嫌疑最大,他們根本就不敢出聲……夫君,你聽繡娘一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當下只能逃。」

  赫達日神色痛苦:「如果我逃走了,那麼就要一輩子被當做殺人犯。」

  金繡娘:「我們勢單力薄,但是可以去朔方去搬救兵。朔方節度使與我們私交甚好,他會出面查清一切。如果他不能做主,那我們就去涼城,丞相一定不會棄我們不顧!」

  赫達日張開口,還想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吵雜的人聲。

  「快來人!有人劫獄!」

  金繡娘聽聞,死死抓住赫達日的肩膀,哀聲說道:「夫君是回紇的太子,如果你死在了這裡,那麼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去南邊找大唐來助,這是你沉冤昭雪的唯一機會!」

  赫達日終於不再猶豫,重重點頭道:「好,就聽你的,我們去朔方!」

  赫達日接過兵器,帶上妻子,領著一眾侍衛,衝出囚營的大門,朝後場快速跑去。

  一路上,前來圍堵的回紇士兵越來越多。

  金繡娘解下背後的弓箭,看準一個跑在最前面的敵人,一箭將其射倒,又對身旁的人大聲喊道:「保護好我的夫君!」

  赫達日一眾人且戰且退,終於來到外緣的後場。

  翻身上馬之後,赫達日發現妻子落在後方,心中焦急,大聲喊道:「繡娘!」

  金繡娘聽見呼聲,射空箭矢,一把扔下弓箭,拉住馬韁,翻身想要上馬。

  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一根流矢划過夜空,直接從後方,射入了金繡娘的後心,引得她一聲慘呼。

  赫達日見狀,驚怒萬分,催動馬匹撞開敵兵,來到金繡娘的身邊,一把托住了搖搖欲墜的後者,又將其拽到了自己坐騎的馬背上。

  眼見周遭的敵兵越來越多,赫達日不敢戀戰,領著殘留的侍衛,快速的離開了後場。

  與此同時的回紇王帳,移地健正在大擺宴席,招待一位遠道而來的特殊客人。

  移地健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下座那個其貌不揚的南唐使臣,開口說道:「人人都說唐人奸詐狡猾,如今見識了,果真如此。」

  南唐使臣拱手道:「南唐與二王子結為盟友,又各取所需,如今略施小計以助二王子登上汗位,又怎能用奸詐二字呢?」

  移地健笑道:「南唐使團來回紇,總共不過二十人,你手下的那群刺客,起初看不出什麼過人之處,不料個個身手了得,立了大功。這麼說起來,我的確欠了你們一個人情。」

  南唐使臣:「盟友之間,相助也是自然。只是……先前我們相商的事情,您考慮的如何了?」

  移地健眼中精光一閃,似笑非笑的問道:「你說的是,回紇對北唐用兵?」

  南唐使臣:「北唐如今控疆萬里,麾下精兵已過百萬,倘若此時我們再不同心協力,共抗大敵。將來的下場,恐怕只有一個,那便是秦滅六國,吾等再無立錐之地。」

  移地健眼珠轉了轉,沉吟片刻,慢慢說道:「我如今還未坐上汗位,還有不少回紇部族,沒有臣服於我,出兵之事怕是很難。」

  南唐使臣在心中罵了一句滑頭,說道:「不光是回紇,南唐已經派出了多隻使團,分別前往吐蕃、大食、葛邏祿等地,只要是願意對北唐用兵的國家,將來都可分得人口、財富和土地。」

  移地健:「那你說說看,回紇人能得到什麼好處?」

  南唐使臣深吸一口氣,說道:「回紇南下朔方,再東征河北,但凡是攻下的土地,以及人口和財富,盡歸回紇所有。」

  移地健搖頭道:「朔方和漠北差不多,都是苦寒之地,根本沒有多少油水。至於河北,那裡經歷了數年的戰爭,人口、財富早已經消耗殆盡……你們唐人用這兩塊地來打發我,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南唐使臣皺眉道:「那依二王子的意思,回紇人究竟要什麼?」

  移地健伸出一根手指:「我早就聽聞長安乃是天下第一城,人口百萬,財富如山。如果想要我出兵,那麼你們必須答應我,許回紇入長安,縱掠七日。」

  南唐使臣驚道:「長安乃是大唐都城,豈可供回紇縱掠?!」

  移地健雙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向南唐使臣:「條件我放在了這裡,至於答不答應,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南唐使臣咬緊牙根,猶豫不決。

  就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人聲:「特護!有人劫獄!太子逃了!」

  移地健聽見這話,驚呆在原地。

  片刻之後,移地健大怒,一腳踢翻了案台,拔出佩刀,大踏步的走出了營帳。

  帳外,移地健的怒吼聲,響徹不休:「所有人都上馬,給我追!哪怕是把草原翻過來,也要把赫達日那個傢伙,給我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