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時也命也

  馬嵬坡之變後,李亨帶著兩千禁軍,如同喪家之犬,一路向南逃竄。【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為何是向南?

  東邊是長安,那裡已被叛軍占領;北邊是河西,那裡是周鈞麾下的駐地;西邊是蜀中,李隆基要去那裡養老,李亨更不敢去。

  看來看去,只有先向南方逃竄,走一步算一步。

  這一日,李亨命令軍隊,一路急行軍,終於抵達山南東道的石泉地界。

  確定沒有追兵之後,李亨下令大軍,在石泉附近紮營休整,自己則在帳中愁眉不展。

  廣平王李俶(後為代宗李豫)、建寧王李倓,在內侍李靜忠的領路下,一起請求面見李亨。

  李亨同意之後,李俶和李倓一起入了營帳,向前者請安。

  李亨擺擺手,示意二人坐下,還未開口,卻是一陣長嘆短噓。

  李俶看了一眼李靜忠,後者微微搖頭,臉上也是無奈。

  李亨此時問道:「馬嵬坡那時,倘若我負荊請罪,會不會要比如今好一些?」

  李俶聞言,連忙勸道:「父親,萬萬不可!」

  李亨:「為何不可?」

  李俶:「陛下的脾性,在座各位都是清楚。當年武惠妃只是說了些子虛烏有的罪名,陛下就將太子和兩位親王貶為庶人。之後,為了杜絕後患,陛下甚至下了死手,將三人一起處死……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對待子女,實在是令人膽寒。」

  李亨先是沉默,之後又嘆道:「馬嵬坡一事,的確是我有錯在先……」

  李俶又勸道:「父親難道不想想,這些年是如何熬過來的?在長安之中,每日都是如履薄冰。三番五次,險些慘遭他人陷害。馬嵬坡之變,非父親之過,不過是順應局勢罷了。」

  李亨聽見這話,心情終於好了一些,口中說道:「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任誰也沒想到,那安西節度使周鈞,居然會率領三百親兵,千里迢迢的跑來馬嵬坡。」

  一旁的李倓說道:「父親,當下再想周鈞是如何出現,已是無用,不如合計一番,我們接下來該去往何處?」

  李亨點頭道:「此言在理,那依你們看,接下來應當如何?」

  李俶:「父親帶兵不告而別,陛下惱怒,必定發了聖旨,要捉拿吾等。周鈞忠於陛下,故而河西、隴右還有朔方,自然是不能去了。」

  李亨:「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嗎?」

  李俶思慮片刻,提議道:「父親,不如去江南吧?」

  李亨一愣:「江南?」

  李俶:「叛軍如今盤踞在關中、河北、河南、河東一帶,從輿圖上來看,已經將大唐割裂為南北兩片。長安、洛陽失守,朝廷已經名存實亡,各地的官驛大多荒廢,政令無法相通。而江南的兩道門戶,雍丘和南陽,都被叛軍重重圍困,江南其實與孤島無異,已經無法與北方保持聯繫了。」

  李亨聽到這裡,有些懂了:「你是說,去江南借勢?」

  李俶:「不僅僅只是借勢,依我來看,父親應當更進一步,直接在江南稱帝!」

  李亨睜圓眼睛,身體一顫:「你說什麼?!」

  李俶:「父親莫要驚慌,且聽我慢慢道來。」

  「第一,陛下假稱御駕親征,其實丟下朝中文武和城中百姓,獨自逃亡蜀中,此乃悖德之舉,失盡天下人心。江南州縣一旦得知此事,輕者心生疏遠,重者萌生離異。父親身為太子,又乃大唐承脈,去江南稱帝,可以收取人心,另立天地。」

  「第二,陛下逃入蜀中,那裡道路艱險,消息閉塞,無論是想傳出政令,還是想要獲得消息,都艱難無比。這正好給了父親喘息之機,可以儘快收整勢力。」

  「第三,江南乃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那裡河道眾多,又有堅城無數。倘若父親去了那裡,雖然兵力不足,但依仗地利,足以抗擊叛軍鐵蹄。」

  李亨聽了心中稍安,不由問道:「還有嗎?」

  一旁的李倓說道:「父親,倘若我沒記錯,您的老師,可是四明狂客賀監(賀知章)?」

  李亨:「不錯。」

  李倓:「賀監乃是越州(今浙江紹興)人,在會稽、蘇州、曲阿皆有塾社,江南官場中的不少官員,都出自他的門下。就連嶺南五府經略使符湛,都是賀監的外門弟子。父親作為太子,乃是賀監門下的首徒,可以利用這一層關係,拉攏官員,收作己用。」

  李亨聞言,不禁連連點頭。

  李俶聽到這裡,補充了一句:「父親,一旦您在江南稱帝,又以人情、同窗、大義收服人心,就算陛下在蜀中知曉了此事,又發來了聖旨。那個時候,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官員在新朝之中都有了實權,彼此的利益都捆綁在了一起,又有何人會顧念舊朝,甘願放棄現有的一切呢?」

  李亨聽了,長舒一口氣,心中終於不再慌張。

  李靜忠一直在旁邊看著,此時終於開口道:「老奴斗膽也說一句話,上位一事,宜早不宜遲。眼下叛軍正在攻打雍丘和南陽,殿下倘若能夠現身江南,再振臂高呼,江南州縣必定響應。如果再能打下幾場勝仗,那麼民心就會皆歸殿下了。」

  李亨用力的點了點頭,思慮後說道:「我已經做了決定,今日在石泉休整一日,明日開拔,儘快去往武關,再南下去往南陽。」

  李俶建議道:「南陽當下被叛軍圍困,局勢複雜,父親不如將目的地改為襄陽?那裡距離南陽不遠,而且城池堅固,兵士充足。」

  李亨:「好。」

  就在李亨率領兩千禁軍,南下襄陽之時,南陽的戰局越來越不樂觀。

  南陽城的守將乃是南陽太守魯炅,此人身材高大,略通經史,以門蔭入仕,對大唐忠心耿耿。

  潼關失守之後,南陽城中只有數千守軍,安祿山下令手下大將武令珣,率領精兵數萬前來攻城。

  叛軍連攻了數個月,南陽依舊堅若磐石。

  安祿山惱怒,撤了武令珣的主帥之職,又讓大將田承嗣替之。

  田承嗣,河北盧龍人,為人彪悍,驍勇善戰,治軍嚴整,是安祿山手下最能打的大將之一。

  在史書之中,正是由他先後擊敗了封常清和高仙芝,打通了叛軍通往洛陽的道路。

  而此時,南陽城被圍困多月,糧食耗盡,米價漲了一萬倍,賣到了五萬錢一斗,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城中軍民糧食吃完,就開始捕食大鼠,一隻老鼠後來也漲價到了四百文。

  老鼠吃完了,救兵仍舊遲遲不至,魯炅實在無法,只能下令食人。

  按理說,南陽作為江南的門戶,戰略地位可謂至關重要,為何遲遲迎不來救兵?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大唐州縣官員的各自為首。

  長安陷落,皇帝出逃,朝廷政令中斷。

  這幾件事加在一起,駐守各地的州縣官員,心態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有的人,面對來勢洶洶的叛軍,心生畏懼,不敢抵抗,甚至已經有了投降之念,自然不會派出救兵;還有的人,擔心派出援軍或是支援糧草之後,會加重本地防務的壓力,萬一自己轄下的城池失守,不僅全城百姓要遭殃,事後朝廷追究起責任來,有理也沒地方可說。

  於是,江南各地州縣,就出現了『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奇景,這也給叛軍帶來了可趁之機。

  在得知南陽城中無糧,守軍已經開始食人之後,田承嗣一邊用糧食作為攻心戰術,一邊又派大軍輪番攻城。

  有幾次叛軍險些攻下城牆,還是魯炅事先士卒,這才勉強支撐下來。

  就在南陽城的危急關頭,李亨率領禁軍,進入鄧州地界,先是斬殺了兩個有意投降燕軍的太守,接著又收編了不少軍隊,最後下令籌措糧草、募集義勇,趁著夜色馳援南陽。

  南陽太守魯炅聽聞太子領兵進入鄧州時,起初還以為手下扯謊。

  當他看到糧草和援兵入城之後,才終於相信,太子來了。

  得知太子李亨抵達鄧州,又有了糧食和援兵,南陽城中一片歡騰,軍民士氣大振。

  膽大的魯炅也趁著這個機會,組織了一次偷襲。

  田承嗣萬萬沒有料到,城中守軍死傷慘重,兵力捉緊,嚴重缺糧,在這樣的情況下,魯炅居然還敢趁夜偷襲燕軍。

  猝不及防之下,燕軍大亂陣腳,敗退三十里,又丟了輜重糧草無數。

  南陽大捷,使得江南西線戰場的壓力,大大減輕。

  更重要的是,李亨也通過這一次大捷,獲得了魯炅這一員大將,還收得了江南西道的人心,一時之間勢頭漸長。

  趁著這個機會,身在襄陽的李亨,在一眾文武的勸說下,先是假模假樣的謙讓數次,最後『情不得以』,舉行了一場簡單的登基儀式,改年號為至德,並且將當年改為至德元載,奉李隆基為太上皇,正式稱帝。

  大唐奴牙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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